叶尘的手指在系统界面上轻轻一划，主控台的屏幕瞬间切换。上一秒还停留在广原市招商办内部会议记录的末尾，下一秒便弹出“区域经济动态追踪模块”的分析入口。他输入指令，调取临江、南川、广原等五座城市的最新政策数据流，语义解析程序自动启动。
苏婉儿站在侧屏前，目光扫过不断滚动的信息条。“他们都在打同一个牌。”她低声说，“用短期红利换企业落地，把审批和环保标准当作可调节的变量。”
“不是调节，是绕开。”林悦摘下耳机，声音略显急促，“我刚收到信息组的反馈，南川那家AI企业负责人昨天见了三批人——上午是本地园区代表，中午是临江招商团，下午又接了广原的电话。对方直接问：‘你们能不能先签合同，环评后补？’”
叶尘没有回应。他的视线锁定在屏幕上自动生成的对比图表上。税收返还比例、土地指标批复周期、高管个税优惠幅度……十二项关键指标被并列排列，隆盛城在其中八项处于劣势。红色预警标识密集闪烁，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如果只看这些数字，我们确实拼不过。”苏婉儿翻动手中的资料，“但他们忽略了一点——企业真正关心的不只是成本，还有稳定性。”
“问题在于，很多企业现在看不到这种稳定性。”林悦接过话，“尤其是中小企业，抗风险能力弱，谁给的条件狠，他们就往哪儿走。”
叶尘终于开口：“那就让他们看见代价。”
他点击确认键，系统开始深度交叉比对。几分钟后，一份结构化报告生成。临江承诺三年全税免征，但附加条款中注明“需完成年度产值目标”，而该目标高出行业平均水平百分之四十；广原所谓的“一事一议”机制，并无书面备案流程，实际操作依赖个别官员拍板；南川推行“零审批”，却将环评、安监等环节推迟至项目投产后补办，已有两起违规建设案例被省级通报。
“他们在赌时间。”叶尘指着南川那一栏，“先把企业拉过去，等生米煮成熟饭，再慢慢整改。可一旦出事，最先遭殃的是企业本身。”
苏婉儿点头：“我们可以把这些案例整理出来，做成风险提示清单，发给近期接触过的潜在合作方。”
“不止是清单。”叶尘调出另一组数据，“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在隆盛建厂虽然前期合规投入大一点，但后期运营成本反而更低。”
他说着，切换到一家已入驻环保科技企业的运营模型。画面显示，该企业因污水预处理达标，享受绿色信贷利率下调两个百分点；社区巡逻队发现其周边排水异常，二十四小时内联动执法完成排查，避免了一场可能的停产事故；空气质量持续改善，员工病假率同比下降百分之二十三。
“这不是补贴能换来的。”他说，“这是系统性的支撑。”
林悦迅速记下要点：“我可以从信息组调取更多类似案例，按行业分类整理成数据库。”
“同步做。”叶尘应道，“另外，把这三项数据单独提取出来——空气质量达标率、社区协同响应速度、违规整改闭环效率。我们要建立一个新指标。”
“什么指标？”苏婉儿问。
“可持续营商环境指数。”他一字一顿地说，“别的城市拼政策，我们拼的是不可复制的治理生态。这个指数，就是我们的核心资产。”
苏婉儿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听起来有点抽象，但如果配上真实案例和可视化图表，完全可以让人信服。”
“就是要让人信服。”叶尘转向主屏，“接下来三十天，我们必须让外界明白，选择隆盛不是因为便宜，而是因为安全、可靠、能长久活下去。”
林悦戴上耳机，重新接入信息组频道：“我会让团队重点监控那些正在犹豫的企业，尤其是已经参加过外市招商推介会的。一旦有动向，立刻上报。”
“还有。”叶尘补充，“把‘竞争压力热力图’更新一下。重点标注智能制造和绿色科技这两个领域，看看哪些城市在集中发力。”
指令下达后，大屏上的地图迅速重绘。临江在智能制造板块亮起深红色区块，广原则在绿色科技方向密集布点，南川虽覆盖面广，但在高端产业领域的渗透力度明显不足。
“主战场确定了。”叶尘说，“他们抢的是未来产业，我们也必须在这两个领域打出标杆。”
苏婉儿翻开笔记本：“我可以联系几家已经在洽谈的环保设备制造商和智能控制系统研发公司，优先推进他们的入园评估。”
“可以。”叶尘点头，“但不要只谈优惠，要谈支持。告诉他们，我们在技术研发转化、本地供应链对接、政策申报辅导上有专门团队跟进。”
“也就是说，我们不降价，但提质？”她问。
“对。”他说，“别人卖价格，我们卖服务。别人靠承诺拉人，我们靠机制留人。”
林悦忽然抬头：“刚才信息组截获一条消息——广原那边已经开始起草文件，准备针对‘高环保标准带来的额外成本’，提供专项财政补贴。”
叶尘眼神微动：“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要不要调整策略？”苏婉儿问，“比如也出台一些定向扶持政策？”
“不用。”他摇头，“他们补贴的是成本，我们优化的是效率。这是两条路。如果我们跟着出补贴，就成了被动应对。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意识到，光有钱解决不了问题。”
他说完，打开系统中的“策略推演沙盘”功能，输入初步构想。三大战略支点逐一浮现：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加强科技创新支持、培育特色产业品牌。每项下面都预留了扩展接口，等待后续填充细节。
“目前先定方向。”他对两人说，“具体措施等形势更清晰后再定。现在最要紧的，是让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明白——我们不是在防守，是在重新定义规则。”
苏婉儿合上本子：“那篇专题报道的标题，我想改成《为什么在隆盛，守规矩反而更划算》。”
“可以。”叶尘说，“但内容还是要用事实说话。每一个数据都要经得起查证，每一个案例都要有据可依。”
林悦轻声说：“刚刚信息组提醒，南川派出的考察团明天上午九点抵达本市，名义是参观智慧城市管理中心。”
叶尘目光一凝：“不是参观，是侦察。”
他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两下。
“让他们看。”他说，“把我们最新的空气质量监测网络运行情况、社区共治平台响应记录、企业环保信用评级体系全部开放展示。不隐藏，也不夸大。”
“你是想……用透明当武器？”苏婉儿问。
“没错。”他盯着屏幕，“他们以为拼的是暗招，其实真正的较量，从来都是明牌。”
指挥中心内灯光微调，映照在三人脸上。大屏上的“可持续营商环境指数”草模尚未关闭，几组原始数据仍在滚动刷新。叶尘的手指悬停在系统界面上，正准备调取过去六个月的执法响应时效曲线进行验证。
苏婉儿低头整理手边的资料，纸张边缘已被她折出一道细痕。林悦耳机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她一边倾听一边快速记录。
叶尘按下查询键，新的数据流开始加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