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砸下重金构筑的公关堤坝，在严景行那几张轻描淡写的截图面前，宛如纸糊。
舆论的洪水倒灌而入，淹没了一切试图洗地的声音。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战争。
赵家雇佣的水军和收买的大V，习惯了用宏大叙事和情绪煽动来引导话题，他们的武器是精心编排的剧本和批量生产的文案。
而“刺猬联盟”这边，武器库五花八门，创意层出不穷。
“龙头战法总教头”已经彻底疯了，他不再是那个追涨杀跌的股民，俨然成了一位前线的总指挥官。
“设计组！那张‘我爱开曼群岛’的图再p得精细一点，把赵天宇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给我p清楚了！对！就要那种又当又立的感觉！”
“文案组！别骂街了！学学‘路人’大佬，要阴阳怪气！我给你们个模板：震惊！爱国企业家竟是开曼群岛荣誉岛民？其子公开表示，最讨厌的两种人是：不爱国的人，和不让他把钱转到国外的人！”
“视频组的兄弟们！把赵家这些年所有公开讲话的视频都给我扒出来！剪一个合集！一边是‘金融报国’，一边是‘离岸避税’，配上最悲壮的bGm！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演员的诞生之金融巨鳄篇》！”
整个联盟，像一台被注入了灵魂的战争机器，高效、愤怒且充满了黑色幽默。他们将赵家的伪善言论和真实行为做成对比图、表情包、短视频，像病毒一样扩散到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
微博、抖音、b站、知乎……任何一个有流量的地方，都成了审判赵家的法庭。
赵家的公关团队第一次发现，他们面对的不是可以被收买或被威胁的媒体，也不是可以被删帖封号的个体，而是一片由无数匿名Id组成的，无边无际、杀不死的数字海洋。
他们删掉一个帖子，立刻会有十个新的帖子冒出来。他们封掉一个账号，立刻会有二十个小号借尸还魂。
这场交锋，已经完全脱离了赵家的掌控。他们试图用钱和权来扑灭的火焰，反而烧得更旺，将他们自己架在了火上，反复炙烤。
……
赵家庄园，地下安全屋。
这里与楼上书房的古典雅致截然不同，冰冷的金属墙壁，一排排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服务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电子设备特有的味道。
这里是赵家真正的神经中枢。
赵天宇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面前一块巨大的屏幕。屏幕被分割成几十个小窗口，实时显示着各大社交平台的数据流。
代表“赵家”和“博裕资本”的负面词条，像不断增生的癌细胞，疯狂地侵占着屏幕的每一个角落。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赵天宇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站在他身后的，不再是那个金丝眼镜的公关总监，而是一个身材精悍、眼神锐利如鹰的短发男人。他叫阿彪，是赵家安保团队的负责人，专门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天宇哥，舆论上我们已经输了。”阿彪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执行老板的第二套方案。”
赵天宇猛地回头，眼神里的疯狂让阿彪都感到一丝寒意。
“执行！当然要执行！”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爸说得对，舆论杀不死人！我要让那个躲在键盘后面的老鼠知道，有些游戏，是要用命来玩的！”
他指着屏幕中央一个被红框锁定的Id——“只是一个路人”。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黑客、私家侦探、还是去问阎王爷！三天之内，我要知道这个‘路人’到底是谁！我要他的真实姓名、住址、身份证号，我要知道他昨天晚饭吃了什么！”
“明白。”阿彪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已经联系了‘暗网’上最好的几个技术团队，他们正在顺着Ip地址反向追踪。不过对方很专业，用了多重代理和跳转，需要一点时间。”
“我没有时间！”赵天宇低吼道，“那就换个思路！从‘刺猬联盟’内部下手！那个‘龙头战法总教头’，把他给我揪出来！我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这个简单。”阿彪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这种人，现实里大概率是个失意的赌徒，最好对付。给他点钱，或者给他点苦头，他什么都会说。”
“去办！”赵天宇挥了挥手，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眼神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感。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路人”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地求饶。
……
一间普通的出租屋内，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严景行坐在电脑前，平静地看着“刺猬联盟”的狂欢和赵家的垂死挣扎。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
超算大脑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模拟的不再是K线图和资金流，而是一张无形的、正在收紧的网。
他知道，当赵家发现用谎言无法战胜事实时，他们必然会选择最原始、最直接的手段——暴力。
赵世雄那句“子弹可以”，不是一句气话，而是一个冰冷的开关。
现在，这个开关已经被启动了。
严景行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弹了出来。
是老鬼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个论坛的截图，论坛的背景是暗红色的，上面用各种语言混杂着发布着悬赏任务。
其中一个被置顶的悬赏任务，标题是鲜红的加粗字体。
【悬赏目标：中文网络Id“只是一个路人”的真实身份信息。】
【赏金：500万美金。】
【发布者：匿名。】
【附加任务：查明其与“刺猬联盟”Id“龙头战法总教头”的关系，成功策反“龙头战法总教头”，赏金追加200万美金。】
严景行瞳孔微微一缩。
他知道这一天会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赵家已经彻底撕下了伪装，将这场金融和舆论的战争，升级成了现实世界里的猎杀游戏。
而他，就是那个价值五百万美金的猎物。
更让他感到一丝寒意的是，赵家不仅要猎杀他，还要策反“龙头战法总教头”。
那个有点中二、有点热血、却又无比真实的联盟领袖，此刻已经被卷入了远超他想象的危险旋涡之中。赵家想要杀鸡儆猴，而“总教头”就是那只最肥、最显眼的鸡。
严景行关掉图片，陷入了沉思。
他必须做出选择。
是立刻切断所有联系，隐藏得更深，任由“总教头”和“刺猬联盟”自生自灭？这是最安全的选择，但意味着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赵家毫发无损，而那些信任他的人，将成为牺牲品。
还是……冒险出手，保护那个素未谋面的“战友”？
这无疑会将自己暴露在更大的风险之下。赵家的力量，远不止是网络悬赏这么简单。
超算大脑中，两种选择的风险系数和成功概率在疯狂地跳动、博弈。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的短信，短信内容很简单。
“严先生，令尊当年最喜欢去的那家茶楼，还在老地方。有些旧事，我想，或许你应该有兴趣听一听。——老鬼。”
严景行的手指，瞬间停在了半空中。
ps：老鬼的这次邀请，是善意的提醒，还是一个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