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蜕皮的星轨
月鳞的蜕皮飘在老潭水面时，阿禾正对着星空写生。
半透明的皮在月光下泛着银白，尾鳍的轮廓正好框住猎户座的腰带三星，背脊的纹路在水波里舒展，竟与银河的旋臂重合。女孩把蜕皮捞起来铺在画板上，铅笔沿着银纹勾勒，纸上的星图突然多出道流动的光带——是月鳞新长出的尾鳍形状，像被星光镀了层边。
“是星轨印在皮上了。”爷爷用烟杆挑起蜕皮的一角，烟锅里的火星映得银纹发亮，“《溪谱》里说‘蜕随星移’，每次蜕皮的纹路都对应着当时的星象，民国那年蜕出北斗的形状，后来就来了场透雨。”老人往蜕皮上撒了把溪底的紫泥，泥粒滚落的轨迹，与蜕皮边缘的锯齿完全吻合，“连泥沙都认这星轨呢。”
阿木把蜕皮扫描进电脑，用星图软件比对，发现银纹的节点与恒星的位置误差不超过0.3度。最惊人的是，蜕皮中央的银白胎记处，竟有个微型的螺旋结构，与银河系的俯视图如出一辙。“是宇宙的分形图案。”他放大图案的局部，发现每个细小的银纹里，都藏着更小的螺旋，像套无穷无尽的俄罗斯套娃，“月鳞的身体，是宇宙的微缩模型。”
暗河的溶洞里，幼螈们在蜕皮的星轨上爬行。它们的尾点沿着银纹移动，每到一个节点就停顿片刻，像在背诵星图的坐标。阿禾用红外相机拍下这一幕，视频快放时，幼螈的轨迹连成了条发光的线，正好填补了蜕皮上缺失的那段猎户座星云，“是在补全星图。”女孩突然想起月鳞触碰幼螈尾鳍的画面，“这是代代相传的宇宙课，比任何教科书都生动。”
老木匠用蜕皮的星轨做了个木碗。碗沿的弧度完全复刻蜕皮的边缘，内壁刻着银纹对应的星名，盛泉眼的水时，水面会浮现出会动的星轨，随着碗的转动变换季节的星空。“是先民的‘星碗’。”老木匠指着碗底的螺旋纹，“用它盛种子，发芽率比普通碗高三成，因为星轨的频率能激活种子的生命力。”
蜕皮的星轨在暴雨前发生了扭曲。猎户座的腰带星突然偏离了银纹，尾鳍的位置渗出淡红的水渍，像被什么东西拉扯过。阿木查了气象卫星云图，发现台风的气旋形状，竟与星轨的扭曲角度完全一致。“是引力波的印记。”他看着蜕皮上的红痕，“月鳞的身体能感知到天体引力的微小变化，比仪器更早捕捉到灾害的信号。”
村民们在整理暗河的淤泥时，挖出了个青铜圆盘。盘面上刻着的星轨，与月鳞最新的蜕皮图案完全重合，只是多了些用朱砂标注的圆点——是超新星爆发的位置。考古专家说这是战国时期的“星鳞盘”，盘底的铭文记载：“鳞蜕为图，星变则动”，证明先民早就发现了蜕皮与星象的关联。“他们把星轨刻在铜盘上，是为了让智慧跨越时间流传。”阿木抚摸着盘沿的磨损，能想象出先民反复摩挲的手掌温度。
月鳞在月全食时完成了次特殊的蜕皮。这次的蜕皮漆黑如墨，只有银白的星轨在暗处发亮，像块镂空的星空幕布。阿禾把蜕皮蒙在观星屋的天窗上，月光透过银纹，在地上投下的星图，竟能精确到时辰——子夜时北斗指向正北，黎明时启明星落在蜕皮的尾尖。“是活的星晷。”女孩看着地上移动的光斑，“月鳞用自己的蜕皮，给溪谷做了个最精准的时钟。”
研究宇宙学的教授来到青岩溪，带来了射电望远镜的观测数据。对比后发现，月鳞蜕皮的星轨不仅记录可见星，还包含了暗物质的分布信息——那些银纹的空白处，正好对应着望远镜探测到的暗物质晕。“是超越视觉的感知。”教授指着数据图上的峰值，“月鳞的身体能‘看见’人类仪器无法直接观测的宇宙，这种能力是亿万年与星空共生的结果。”
蜕皮的星轨在一次陨石雨后长出了新的银纹。原本空白的区域，突然多出串细小的点，像流星划过的痕迹。阿木查了天文记录，发现这些点的位置，与实际陨石进入大气层的轨迹完全吻合。“是宇宙的明信片。”他把新银纹拓印下来，“陨石在溪谷留下的能量，被月鳞的蜕皮记录下来，变成了永恒的星轨。”
村民们在星碗的启发下，做了套“星鳞农具”。犁头的弧度参照银河的旋臂，镰刀的刃口模仿猎户座的腰带，连插秧的木苗都刻着蜕皮的星纹。用这些农具耕作的田地，病虫害明显减少，收成也稳步提高。“不是迷信，是顺应宇宙的节律。”老支书看着金黄的稻穗，“先民早就懂了，人、土地、星空，本就是一体的，顺着节律走，自然会有好收成。”
月鳞在保护幼螈时，被掉落的岩石砸中了背脊。伤口愈合后，新长出的皮肤格外光滑，蜕皮时竟在星轨的中央，拓下了岩石的纹路——是种罕见的陨石结晶结构。阿禾把这截断皮送给地质博物馆，标签上写着：“来自宇宙的礼物，由蝾螈的身体传递给地球”。
爷爷在《溪谱》的最后补了张星轨图，用月鳞的蜕皮汁液画成，银白的纹路在纸上微微发亮。图的右下角，他添了只小小的蝾螈，正用尾鳍指着银河的方向，旁边写着：“天为父，地为母，鳞为子，承其脉”。
“我们都是星空的孩子，身上都带着星轨的印记。”老人放下毛笔，看着窗外月光下的老潭，“月鳞的蜕皮，不过是把这个真相，用最温柔的方式展现给我们看。”
暗河的淤泥里，新的蜕皮还在不断出现，每片都带着独一无二的星轨，记录着溪谷与宇宙的对话。阿木知道，这种记录会一直延续下去，像三亿年前的化石，像现在的铜盘，像未来的数字档案，把宇宙的智慧，生命的坚韧，永远传递下去。
而蜕皮的星轨，不过是宇宙写给生命的情书，用银白的笔触，在黑暗中勾勒出希望的轨迹。阿禾把最新的蜕皮星轨贴在观星屋的穹顶，像条流动的河，连接着过去与未来，地球与宇宙，渺小的蝾螈与浩瀚的星空。在这条河里，所有的生命都在闪耀，所有的智慧都在流传，所有的爱都在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