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蜀地毒沼
蜀地的雨总带着股土腥气。赤九爷蹲在毒沼边缘的老榕树上,火红皮毛被淋得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鼻尖却警惕地抽动着——沼地里翻涌的墨绿色泥浆中,时不时冒起气泡,破裂时散出的白烟能让树皮瞬间溃烂,与爷爷羊皮卷上标记的“万毒之源”完全吻合。
“再往前就是‘腐心沼’,”白灵溪从背篓里翻出两副防毒面具,面具是用冰蚕丝混合蛛丝制成的,边缘泛着淡淡的蓝光,“我爹说这里的瘴气能蚀心脉,就算闭气也没用,得靠这‘寒丝面’过滤。”她说话时,指尖的冰蚕戒突然发烫,戒面镶嵌的绿玉映出沼地深处的景象:七根黑色的石柱立在泥潭里,柱顶缠着发光的藤蔓,像巨兽的獠牙。
赤九爷接过面具戴上,只觉得呼吸间多了层凉意。他指着石柱的方向:“那是‘锁毒阵’,爷爷的记忆里有这东西——南疆蛊师用活人炼制的‘毒柱’,能锁住沼泽的毒气不外泄,可一旦被破坏,整座蜀地都会变成毒域。”话音刚落,沼地中央突然传来巨响,一根石柱轰然倒塌,溅起的泥浆落在榕树叶上,叶片瞬间化作黑水。
“有人在拆阵!”白灵溪的冰蚕戒烫得更厉害,戒面的绿玉映出群黑衣人,他们正用带着倒钩的铁链缠上第二根石柱,为首的那人举着柄骨伞,伞骨是用人骨打磨的,伞面蒙着层黑雾——竟是本该死在北疆的清风真人!
两人立刻动身,赤九爷的流影步踏在露出水面的枯木上,火红身影在雨幕中划出残影;白灵溪则踩着自己凝结的冰砖,冰砖沉入泥潭前,总能恰好接住她的足尖。离石柱越近,瘴气越浓,防毒面具的蓝光也越亮,隐约能听见石柱里传来细碎的呻吟,像是被困在其中的冤魂在哭泣。
“是‘人柱蛊’!”白灵溪看着石柱上的人脸纹路,声音发颤,“他们把活人嵌进石柱,再种下‘蚀骨蛊’,让人与石柱融为一体,成为锁住毒气的容器……太残忍了!”她的冰蚕刀突然出鞘,刀光带着寒气劈向缠在石柱上的铁链,却被铁链上的黑雾弹开——那黑雾竟是浓缩的瘴气,遇寒会爆炸。
清风真人听见动静,缓缓转过身。他的黑袍上沾着泥浆,半边脸已经溃烂,露出底下蠕动的蛊虫,手里的骨伞转了转,伞尖指向赤九爷:“小狐狸,你命真硬。北疆的蛊王毒都没能弄死你。”他说话时,伞面上的黑雾突然凝聚成只毒蝎,蝎尾的毒针闪着绿光。
“你到底想干什么?”赤九爷的焚天爪泛起红光,爪心的红玉佩与白灵溪的冰玉佩同时发烫,形成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瘴气,“拆了锁毒阵,你也活不了。”
“活不了?”清风真人突然狂笑,笑声里混着蛊虫的嘶鸣,“我早已将自己炼制成‘万毒体’,毒气对我来说是养料!等拆了这破阵,让毒气弥漫中原,我就能用亿万人的怨毒修炼‘噬天蛊’,到时候别说玄狐门,连神仙都奈何不了我!”他猛地撑开骨伞,伞面上的黑雾化作无数毒蜂,黑压压地罩向两人。
白灵溪的冰蚕刀划出冰墙,冰墙却被毒蜂撞出无数小孔,黑雾顺着孔洞渗进来,防毒面具的蓝光顿时黯淡下去。赤九爷突然将焚天内力注入地面,枯木的断茬瞬间燃起火焰,火焰遇瘴气竟化作青色的火墙,毒蜂撞上去就被烧成灰烬。
“阴阳相济,火能炼毒!”赤九爷喊道。白灵溪立刻会意,冰蚕功顺着地面蔓延,将火墙围成个半圆,火焰烧过的地方,瘴气凝结成黑色的水珠,落在泥潭里发出“滋滋”的声响。两人背靠背站在火墙中央,红玉佩与冰玉佩的光晕交织,形成个旋转的太极图,将周围的毒气源源不断地吸入,再转化为纯净的内力。
清风真人看得目眦欲裂,骨伞突然收起,露出伞柄里藏着的骨笛。笛声尖锐刺耳,沼地深处的泥潭开始翻涌,一只巨大的毒蛟从泥潭里钻出来,蛟身覆盖着墨绿色的鳞片,眼睛是两团燃烧的鬼火,正是用无数毒物炼制的“万毒蛟”。
“尝尝这个!”清风真人的骨笛指向赤九爷,毒蛟猛地喷出毒雾,雾中带着无数细小的蛊虫,落在火墙上竟能啃出小洞。赤九爷的焚天爪与白灵溪的冰蚕刀同时挥出,红白两道光刃撞在毒雾上,发出震耳的爆鸣,毒雾被撕开道缺口,露出毒蛟脖颈处的逆鳞——那里是它的弱点,泛着与清风真人骨伞相同的黑雾。
“它与清风真人共用一命!”白灵溪喊道,“杀了毒蛟,他也活不成!”赤九爷突然冲向毒蛟的左侧,那里的鳞片最稀疏。毒蛟果然转头咬来,赤九爷却在它张口的瞬间,将焚天内力凝成火球,精准地扔进它的喉咙。
毒蛟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在泥潭里疯狂翻滚,撞断了第三根石柱。清风真人突然喷出黑血,溃烂的半边脸变得更加狰狞:“我跟你们同归于尽!”他猛地扯断自己的头发,头发里藏着的黑色粉末撒向空中,粉末遇雨化作无数毒针,直取赤九爷和白灵溪的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赤九爷突然抱住白灵溪,用自己的后背挡向毒针。毒针穿透他的皮毛,扎进肉里的瞬间,他体内的焚天内力突然暴涨,将毒针烧成灰烬——竟是阴阳佩的力量在危急时刻觉醒,让他的皮毛变成了能防火防毒的“玄狐甲”。
“趁现在!”白灵溪的冰蚕刀顺着毒蛟的逆鳞刺入,刀身的冰蚕功与赤九爷渡来的焚天内力交融,形成道红白相间的光柱,从毒蛟的脖颈直贯尾部。毒蛟发出最后一声嘶吼,庞大的身躯渐渐化作黑水,渗入泥潭中。
清风真人看着毒蛟消散,突然发出绝望的尖啸,身体像被抽空般干瘪下去,最终化作团黑雾,被风吹散在雨幕里。随着他的死亡,剩下的四根石柱突然亮起金光,柱顶的藤蔓开出白色的花,将散逸的毒气重新吸回沼泽——锁毒阵竟在自动修复。
雨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沼地上,瘴气在阳光下化作七彩的雾霭。赤九爷趴在块干净的岩石上,白灵溪正用冰蚕丝给他清理后背的伤口,虽然毒针已被焚天内力烧毁,可皮毛上还是留下了细密的针孔。
“下次不许再用后背挡。”白灵溪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的冰蚕丝轻轻拂过他的伤口,“玄狐甲再厉害,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赤九爷转过头,用尾巴尖蹭了蹭她的脸颊:“谁让你是我……”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耳朵尖微微发红。
白灵溪却听懂了,她低下头,继续给伤口敷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远处的锁毒阵已完全修复,石柱上的人脸纹路变得模糊,像是在微笑。赤九爷看着那些石柱,突然明白爷爷为什么说“万物皆有灵”——哪怕是被炼制成毒柱的冤魂,在阵法修复的瞬间,也选择了守护这片土地,而非报复。
“走吧,”白灵溪收拾好背篓,冰蚕戒的绿玉恢复了平静,“下一站是岭南,爷爷的羊皮卷说那里有座‘焚心窟’,最近总在夜里发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赤九爷站起身,火红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后背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几道淡淡的白痕,像勋章般耀眼。
两人离开沼泽时,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回头一看,是群被瘴气困住的小动物,正顺着他们开辟的路线往外跑——有雪白的野兔,有灰色的松鼠,还有只拖着断翅的雨燕。赤九爷停下脚步,等小动物们都跑远了,才继续往前走。
白灵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只总是嘴硬的红狐狸,其实比谁都心软。她快步跟上,伸手抓住他的尾巴,毛茸茸的触感让人心安。赤九爷的尾巴僵了僵,却没甩开,只是脚步放慢了些,好让她能轻松跟上。
阳光穿过雨林的缝隙,在地上织出金色的网。两只身影在网中穿行,火红与雪白交织,像两团在风雨中相互取暖的光。他们的前方,还有无数的险地等着跨越,无数的平衡等着守护,可只要彼此的手还牵着,再远的路,似乎也不那么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