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信封里的时光与未说破的心意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过三遍，林晓语的指尖还停留在画板夹层的信封上。牛皮纸的边缘被摩挲得发毛，隐约能摸到里面硬挺的卡纸——是照片没错，还不止一张。
“在看什么呢？”苏青的脑袋突然凑过来，物理题册摊在桌上，却在空白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相机。“赵磊说他把周末拍的照片洗出来了，明天带过来给我们看。”
林晓语慌忙把信封往深处塞了塞，高马尾随着低头的动作扫过桌面：“没、没什么。”她不敢告诉苏青，自己到现在还没拆开沈皓给的信。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揣着颗会发芽的种子，既期待它破土而出，又怕太早窥见根系的形状。
陈雪抱着画夹从外面进来，发梢还沾着颜料。“快看我新画的，”她把画纸摊开在桌上——是公园写生那天的场景，旋转木马的彩灯连成一串星星，角落里的林晓语举着相机，沈皓的影子刚好覆在她的脚边。
“你什么时候画的？”林晓语惊讶地睁大了眼。
“趁你们围着相册听故事的时候，”陈雪笑得狡黠，“沈皓说，这张要收进他的速写本里，跟你画的他作伴。”
林晓语的脸颊瞬间发烫，低头假装整理画笔，却不小心碰倒了笔筒。彩色铅笔滚了一地，其中一支蓝色的滚到沈皓脚边——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旁边的空位上，手里拿着本奥数题，视线却落在她散落的笔上。
“我帮你捡。”沈皓弯腰时，林晓语看见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照片，边角的旋转木马和陈雪画里的一模一样。
两人的手指同时碰到那支蓝色铅笔，像被静电击中般缩回。林晓语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慌忙把头埋得更低，额前的刘海垂下来，刚好遮住发烫的耳朵。
“周末的照片，”沈皓突然开口，声音压在胸腔里，“赵磊说洗坏了三张，都是拍你的。”
“啊？”林晓语猛地抬头，“怎么会……”
“他说是相机没拿稳，”沈皓的嘴角藏着笑意，“其实是我故意撞了他一下。”
林晓语的呼吸顿住了。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画纸上没擦干净的铅笔痕。她突然想起信封里的照片，难道……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林晓语被沈皓堵在了教室后门。他手里拿着个保温杯，蒸汽从盖子缝隙里钻出来，带着淡淡的蜂蜜香。“我妈煮的雪梨汤，”他把杯子往她手里塞，“你今天咳嗽了好几次。”
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林晓语捏着杯子的手有点抖：“你怎么知道……”
“听了一节课。”沈皓的耳朵红了，“明天早上记得喝，凉了会拉肚子。”
林晓语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鼓起勇气喊了一声：“沈皓！”
他回过头，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像幅剪影画。“嗯？”
“那个信封……”林晓语的声音有点发颤，“我还没拆。”
沈皓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像被风吹散的云：“没关系，等你想拆了再说。”
回家的路上，林晓语捧着保温杯慢慢走。雪梨汤的甜香混着晚风里的桂花香，让人心头发软。路过公园时，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旋转木马的彩灯已经熄灭，只有月光在木马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长椅上还留着点余温，林晓语坐下，终于掏出了那个信封。
里面果然是照片。不是洗坏的那三张，是沈皓用手机拍的——有她趴在石桌上画常春藤的侧脸，刘海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有她喂天鹅时被溅了一脸水的窘迫；还有她举着相机时，镜头外偷偷比耶的手，袖口露出那道熟悉的疤痕。
最后一张照片的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生物课上说，银杏叶的寿命是三个月，但有些东西可以更久。”
林晓语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想起苏青藏在相机包里的银杏叶，想起沈皓爸爸相册里新夹的常春藤，想起自己画夹里那片被曲奇碎屑弄脏的画纸——原来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收藏着时光。
她从口袋里掏出片银杏叶，是今天路过学校那条路时捡的，还带着点绿意。小心翼翼地夹进照片里，刚好遮住沈皓的签名，露出后面那句没写完的话：“比如……”
比如什么呢？林晓语对着月光笑了笑，没再往下想。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满，就像常春藤的藤蔓，留白的地方才能长得更自由。
第二天早读课，林晓语把照片放回信封，塞进沈皓的课桌。里面多了样东西——是她画的速写，沈皓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捏着片叶子，背景里的常春藤顺着树干爬上去，缠着颗小小的星星。
沈皓打开信封时，林晓语假装在背单词，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他指尖顿了顿，随即把画纸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课间操时，赵磊举着相册冲进教室，里面贴满了周末的照片。苏青红着脸去抢，却被陈雪按住：“让我看看晓语那张被拍糊的！”
“才没糊！”林晓语慌忙去捂，却看见照片里的自己正举着相机，镜头外的沈皓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她的发梢，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赵磊根本没拍糊，是故意把焦点对在了后面。
“好啊赵磊，你故意的！”苏青作势要打，却被男孩抓住手腕，两人的影子在阳光下缠成一团。
林晓语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幕，突然觉得心里很满。窗外的桂花开得正盛，香气钻进教室，混着粉笔灰的味道，像首没写完的诗。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银杏叶标本，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原来有些心意，不用拆穿也能发芽，就像常春藤知道，该在哪个清晨，悄悄爬上心墙。
而她和沈皓之间那些没说破的话，大概就像这秋天的阳光，温暖，却不灼人，刚好够让所有的心事，慢慢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