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云台山遇
青牛上的老者笑起来眼角堆起褶皱,却丝毫不显浑浊,反倒有种洞穿世事的清明。他拍了拍牛背,青牛温顺地低下头,用脑袋蹭了蹭林澈的衣角,竟不怕他身上的龙气。
“老夫姓墨,是个云游的卜者。”老者慢悠悠地说,指尖夹着三枚铜钱,铜钱在空中自行旋转,落下时竟组成了个龙形的卦象,“看你的龙气轨迹,是要往云台山去寻玄清老道吧?”
林澈心头一凛。玄清真人的名号他只是在祖父的信中见过,从未对人说起,这老者竟能一语道破,绝非普通卜者。他握紧兵符,指尖的龙力暗暗运转:“前辈若知晓云台山的路,还请指点。若有歹意……”
“哈哈哈,少年人戾气别这么重。”墨老摆了摆手,铜钱又化作流光钻进他袖中,“老夫与你祖父有过一面之缘,当年他曾托我算过一卦,问的就是‘龙魂现世之日,林家当如何自处’。”
林澈脚步顿住:“祖父的卦象是什么?”
“龙潜于渊,或跃在渊。”墨老的笑容淡了些,“潜则安,跃则危。但他听完却说,林家子孙,从来没有只懂潜的。”
这句话像重锤敲在林澈心上。祖父临终前的眼神、福伯化作黑石的决绝、先君留在兵符里的温度……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翻腾,体内的龙力突然沸腾,潜龙甲的金光几乎要将他吞噬。
“看来你懂了。”墨老从牛背上摘下个酒葫芦,递给林澈,“这是‘醒龙酒’,用云台山的龙涎草酿的,能帮你稳住体内乱窜的龙力。去吧,玄清老道在观星台等你,他比老夫更懂如何驯龙。”
林澈接过酒葫芦,葫芦上刻着与潜龙甲相似的龙纹。他刚要道谢,墨老已骑着青牛走进暮色,只留下一句飘在风里的话:“龙门开时,记得回头看看身后的路,别让龙力蒙了心。”
云台山比想象中更陡峭。山道两旁的古松倒悬,枝干上挂满了祈福的红绳,红绳在山风中飘动,像无数双挥舞的手。林澈每往上走一步,体内的龙力就躁动一分,仿佛山顶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行至半山腰的“望龙亭”时,亭中坐着个穿灰袍的小道童,正对着棋盘发呆。棋盘上没有棋子,只有纵横交错的纹路,像极了锁龙渊石壁上的镇龙符。
“小道长请了。”林澈拱手,“晚辈林澈,求见玄清真人。”
小道童抬起头,眼睛又大又亮,盯着他胸口的龙魂珠看了半晌:“师父说,持龙魂珠者来,需先过我这关。”他指着棋盘,“这是‘困龙局’,三百年前蛇母设的,师父说只有真正的龙裔能解开。”
林澈看向棋盘,纹路果然是镇龙符的变种,只是被打乱了顺序,形成一个死循环。他指尖的龙力微微涌动,棋盘上的纹路竟跟着闪烁起来,像在回应他的召唤。
“困龙局,困的从来不是龙。”林澈伸出手,没有碰棋盘,只是将龙力凝聚在指尖,顺着纹路的轨迹虚画。他画的不是镇龙符,而是龙眠石上金龙舒展的姿态,“是设局人的执念。”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棋盘突然亮起金光,紊乱的纹路自动归位,组成一条完整的龙形,盘旋着从棋盘升起,绕着林澈飞了三圈,才化作光点消散。
小道童张大了嘴巴,手里的棋子掉在地上:“你……你怎么会‘解龙手’?这是师父说早已失传的秘术!”
林澈也有些惊讶,他刚才的动作完全是本能,仿佛这门秘术刻在林家的血脉里。“或许是……龙魂珠教我的。”
小道童捡起棋子,突然对着他深深一揖:“师父果然没说错,你就是那个能定龙脉的人。跟我来吧,望龙台的青铜鼎已经等你三天了。”
望龙台在云台山之巅,是块突出的巨石,台下云雾缭绕,仿佛站在九霄之上。台中央的青铜鼎比传闻中更大,鼎身刻着九州山河图,每条山河脉络里都嵌着细小的明珠,此刻正随着林澈的靠近,一颗颗亮起。
玄清真人背对着他站在鼎前,白须在山风中飘动,背影清瘦却挺拔,像株千年的古松。“三百年了,总算有人能让这鼎重新亮起来。”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澈胸口的龙魂珠上,眼神复杂,“你祖父临终前托玄鸟传信,说若有朝一日龙魂现世,让我务必护你周全,教你掌控龙力。”
“晚辈不敢奢求周全,只求能明白真相。”林澈取出兵符,油布解开,露出块巴掌大的青铜符牌,牌上刻着“镇国”二字,边缘还残留着战损的痕迹,“先君为何而死?林家守护的到底是什么?还有蛇母……她究竟是谁?”
玄清真人叹了口气,走到青铜鼎边,指尖划过鼎身的山河图:“你可知‘九霄龙门’?”
林澈摇头。
“传说天地初开时,有龙生九子,分管九州龙脉。后来龙族内乱,九子相残,龙脉因此受损,天下洪涝不断。大禹治水时,集九州精金铸了这青铜鼎,又以自身龙血画了镇龙符,才将九子的残魂锁在鼎中,这就是‘龙门’的由来。”
他指着鼎内盘旋的小龙虚影:“而龙魂珠,就是开启龙门的钥匙。三百年前,蛇母本是守护龙门的巫女,却因爱慕龙族长子,想释放他的残魂,被当时的林家先祖阻止,从此结下死仇。”
林澈的呼吸一滞:“所以先君……”
“先君发现蛇卫余孽在暗中修复龙门,想借龙族残魂的力量颠覆天下,才带着龙魂珠隐居南疆,以自身龙血加固锁龙渊的封印。”玄清真人的声音低沉,“他不是被蛇卫所杀,是耗尽龙血而亡,福伯化作黑石,也是守龙人的宿命。”
兵符在林澈手中发烫,仿佛先君的血还在上面燃烧。他终于明白,林家的使命从来不是守护一颗珠子,而是守住天下龙脉的平衡,不让三百年前的悲剧重演。
“可龙门为何现在要开启?”
“因为天地气运到了转折点。”玄清真人指向东方,“东域的深海龙脉已醒,北境的火山龙脉异动,若不尽快重定龙脉,九州山河都会因此倾覆。而开启龙门,重定龙脉的人,必须是身具龙血、能掌控龙魂珠的人——也就是你。”
青铜鼎突然剧烈震动,鼎内的小龙虚影冲出鼎外,在望龙台上空盘旋,发出清亮的龙吟。林澈胸口的龙魂珠飞出,与小龙虚影融为一体,化作一条五爪金龙,龙爪上握着那枚镇国兵符。
云层深处传来回应般的 roar,九条模糊的龙影在九霄之上显现,每条龙影都对应着鼎身的一处山河,影影绰绰,似要冲破云层。
“龙门要开了。”玄清真人的白须被龙气吹得笔直,“蛇卫的主力应该已经到了山下,他们不会让你顺利开启龙门的。”
林澈握紧腰间的软剑,潜龙甲的金光与金龙虚影交相辉映。他看着九霄之上的龙影,又想起墨老的话“回头看看身后的路”,突然明白了什么。
“玄清真人,”他转身,眼神坚定,“开启龙门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哪里?”
“北境,冰封的龙骸之地。”林澈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里有第一条苏醒的龙脉,也该是我真正掌控龙力的地方。”
金龙虚影发出一声龙吟,仿佛在赞同他的决定。玄清真人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对着山下的方向喊道:“清风,备好云舟,随少君去北境!”
望龙台的云雾中,一艘青竹打造的小舟缓缓升起,舟头站着的正是那个会摆困龙局的小道童。他对着林澈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少君,我师父说我命里带龙气,能帮你挡三灾呢!”
林澈跳上云舟,金龙虚影在舟后盘旋,护着云舟冲破云层,朝着北境的方向飞去。他知道,蛇卫的追杀、龙脉的异动、龙门的开启……无数挑战在前方等着他,但此刻他的心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因为他终于明白,所谓龙降九霄,从来不是为了统治,而是为了守护。就像先君,像福伯,像无数默默守护龙脉的人一样,用自己的方式,让这片土地得以安宁。
云舟划破云层,留下一道金色的轨迹,像一条连接过去与未来的纽带。林澈站在舟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北境冰原,胸口的龙魂珠与手中的兵符同时发烫,仿佛在告诉他:
去吧,去唤醒沉睡的龙骸,去面对三百年的恩怨,去开启属于你的——九霄龙降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