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截镇魂木在指尖缓缓转动，粗糙干裂的触感下，是沉凝如山岳的死寂之气。一丝法力探入，那土黄色的光晕便随之明灭，仿佛在呼吸。
小花。
李毅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头憨厚敦实的猪豚，以及它那简单而执着的愿望。
把所有人都撞飞。
多么朴素的暴力美学。
要实现这个愿望，就需要极致的力量与防御。这截镇魂木，蕴含精纯的土行精气与镇压魂魄的特性，无疑是为小花量身定做的至宝。
可是，该怎么用？
直接让小花啃了？
李毅的念头刚刚升起，就被自己掐灭。这太粗暴，太浪费了。他自己修炼，都懂得按部就班，遵循《三灵化一经》的法门，为何到了培养灵兽这里，就只剩下“投喂”这一个选项？
系统可以告诉他，这东西对小花有益。但它不会告诉他，如何将这份“有益”最大化。是研磨成粉，混合在食物里？还是布置成一个小型聚灵阵，让小花在旁边修炼？又或者，需要配合其他什么材料，炼制成专门的兽用丹药？
他一无所知。
一种前所未有的知识匮乏感，涌上李毅的心头。
他一直以来，对小花和玄的培养，都依赖于系统的“灵物感知”和它们自身的血脉天赋。找到好东西，喂下去，然后期待一个惊喜。这种方式简单直接，却也充满了偶然性，更像是一个撞大运的赌徒，而非一个运筹帷幄的棋手。
他可以清晰地规划自己从练气到筑基的每一步，却无法为自己的灵兽伙伴，规划出一条清晰可见的成长路径。
这不行。
李毅将镇魂木郑重地收回储物袋。他站起身，在狭小的石屋中踱步。
财富，他现在有了。寒螭真人的金丹家底，足以让他挥霍到筑基后期。但光有资源，没有使用资源的智慧，那不过是坐拥金山的乞丐。
他需要知识。
系统的，成体系的，关于御兽的知识。
望仙城，万宝阁。
这个名字第一时间从他脑中跳了出来。作为横跨东域的大型商会，那里必然有他需要的东西。
主意已定，李毅不再迟疑。他并没有立刻出门，而是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小巧的铜镜。法力微吐，镜面上水波般荡漾，映照出一张平平无奇，丢在人堆里绝不会被多看一眼的青年面孔。
这是他本来的样貌。
他心念一动，催动了圆满境界的《千幻面》。
脸上的肌肉开始发生极其细微的蠕动，颧骨似乎高了一分，鼻梁塌了一丝，原本还算清秀的五官，多了一抹风霜之色，整个人看起来老成了几岁，也更显普通了。这种变化极为细微，不至于让人完全认不出，却又足以让见过他的人在回忆时，产生一种模糊感。
做完这一切，他又从那堆积如山的灵石中，取出了三百块中品灵石和一千块下品灵石，放入从那魔修处得来的灰扑扑的储物袋里。财不露白，带着金丹真人的储物戒去坊市，无异于三岁小儿抱金过市。
准备妥当，他才打开石门，迎着午后略显刺眼的阳光，朝着望仙城内的坊市走去。
万宝阁位于坊市最中心的位置，是一座高达九层的八角宝塔，飞檐斗拱，气派非凡。塔身不知由何种玉石建成，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灵光。门口人来人往，皆是气息不凡的修士。
李毅整理了一下衣袍，将自身气息收敛到练气七层的样子，混在人流中，走进了这座销金窟。
一进门，喧闹声便扑面而来。宽敞明亮的大厅中，人头攒动。左侧是出售丹药法器的柜台，右侧则是收购各种材料的区域，更深处还有通往楼上的阶梯，显然是招待贵客的地方。
李毅没有在底层停留，径直询问了一名侍者，得知功法典籍位于三楼，便沿着侧面的楼梯走了上去。
三楼比一楼要安静许多。一排排高达丈许的紫檀木书架，整齐地排列着，空气中弥漫着古籍特有的墨香与玉简的清凉气息。几名修士正在书架前静静挑选，彼此间保持着默契的距离。
李毅放轻脚步，目光在书架的分类牌上扫过。
“剑诀”、“道法”、“符箓”、“阵图”……
他很快便找到了“御兽”所在的区域。
与其他区域相比，这里的书架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寥寥两排。李毅走上前，只见书架上摆放着一枚枚玉简和少量纸质书籍，价格从几十块下品灵石到上百中品灵石不等。
他正准备伸手去取一枚看起来最基础的《灵兽百解》，一个懒洋洋的嗓音从旁边的躺椅上传来。
“想买什么？”
李毅转头看去，才发现书架的阴影里，斜躺着一个头发花白，身穿灰色布袍的老者。他双眼半睁半闭，手里摇着一把蒲扇，一副随时都会睡过去的样子。
“前辈，晚辈想找一些关于培养妖兽的典籍。”
李毅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老者眼皮抬了抬，浑浊的眼珠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回到他的手上，似乎在评估他的购买力。
“御兽之道，万变不离其宗，无非‘血脉’、‘五行’、‘神魂’三途。
他一边说，一边从书架上抽出一枚土黄色的玉简。
“《五行精粹饲育总纲》，这里面详述了如何通过调配不同属性的灵材，来平衡妖兽体内的五行，激发其潜力。此书，三十块中品灵石。”
他又抽出第二枚青色玉简。
“《后天灵枢构建浅解》。妖兽进阶，本质是生命层次的跃迁，也是体内灵力运转枢纽的重构。此书教你如何观察妖兽体内的气机流转，并以灵物为引，人为地为其构建、优化灵力枢纽，让它的每一次攻击，都能爆发出更强的力量。这本贵一些，八十块中品灵石。”
最后，他拿起一本薄薄的兽皮册子。
“《百兽食经》。这里面记载了三百多种灵材的药性、配伍禁忌，以及一百零八种针对不同妖兽的食补药方。这本，一百二十块中品灵石。”
老者将三样东西放在李毅面前的柜台上，又躺回了椅子里，闭上眼睛摇着蒲扇。
“一共二百三十块中品灵石。”
李毅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老者口中的每一个名词，都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培养方式，在真正的御兽大道面前，是何等的浅薄。
他看着柜台上的三样典籍，没有丝毫犹豫。
“前辈，我全要了。”
他取出那个灰扑扑的储物袋，神识一动，二百三十块晶莹的中品灵石便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柜台上，散发出的灵气让三楼的空气都为之一清。
那老者豁然睁开了眼睛，原本浑浊的眼珠，此刻清亮得吓人。他深深地看了李毅一眼，似乎想把他看穿。
一个练气七层的小修，能面不改色地拿出二百多中品灵石来买几本理论典籍，这本身就不正常。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问，只是挥手将灵石收起，又从怀里摸出一枚白色的玉简，丢了过去。
“看你小子顺眼，送你的。《常见灵植辨析》，里面附了些简单的催生法门，省得你以后拿着宝材当柴火烧。”
“多谢前辈。”
李毅将四枚玉简郑重收入储物袋，再次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那老者才重新躺下，喃喃自语。
“有意思，这年头，还有人愿意在妖兽身上下这种血本。也不知是哪个家族的败家子……”
走出万宝阁，李毅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他没有立刻返回宗门，而是在坊市中穿行，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老者的话。
血脉、五行、神魂。
这才是御兽的正道。
他感觉自己手中的不再是几枚冰冷的玉简，而是一把钥匙，一把能真正开启小花和玄未来的钥匙。
回到兽栏那间偏僻的石屋，他立刻关紧石门，激活警戒法阵。
他盘膝而坐，没有急着去研究那些典籍，而是先将心神沉入灵兽袋，安抚了一下有些焦躁的小花。
“别急，我找到让你变得更强的办法了。”
他的意念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随后，他才取出了那枚土黄色的玉简，《五行精粹饲育总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