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甜头的众人,现在眼里只怕都闪烁着对第二拨、第三拨财帛的贪婪光芒。
既然村寨中的长老们已经用钱财“买”来了暂时的平安,他们就绝不可能再对外放出求援的信号,以免节外生枝。
而没有得到明确求援信号的周边村寨和县城守卫,也就摸不清这深山之中的真实情况,只会选择观望。
如此一来,敌我双方,就等于都被无形的手拖上了同一张赌桌。
而赌注,就是村寨未来能否真正自主的命运。
“怎么着?”
田琦敏感地听出了孙悟空话语中那丝淡淡的失落,猛地扭过脸来,一双杏眼带着审视和几分不解,冷笑着追问,“大伙儿再也没心思立刻攻打你们村寨了,兵不血刃就解决了这场危机,你还不高兴么?”
“高兴,当然高兴!”
孙悟空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赶紧堆起满脸“如释重负”的笑容,反应快得惊人。
他甚至还夸张地拍了拍胸口,“能不打仗,不死人,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我只是……有点想村里的爹娘了,怕他们在家里为我们两个担心受怕,一夜没睡好。”
他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充满了人情味。
田琦脸上的冷笑缓和了些,想了想,说道:“放心吧,接下来父王就要跟你们村寨谈长期合作的具体事宜了。这传递消息的活儿,肯定要派你这个能言善道的回去送信。我估摸着,也就是今天过午的事情!一会儿我就替你跟父王说去,让他早点放你回去,绝不耽误你回家吃晚饭!”
“真的?!那就多谢七小姐了!”
武植一听今天就能回家,喜出望外,赶紧拉着自家兄弟,向着田琦深深行了一礼。
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孙悟空也顺势拱手,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孙悟空和武植的道谢声还未落,帐篷外便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
显然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正朝这边走来。
帘子被猛地掀开,一名身穿队长服饰的镖师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帐内三人。
他先是冲着田琦施了个礼,随即将目光落在孙悟空和武植身上,朗声道:“武松、武植!王爷有令,传你二人即刻前往中军大帐议事!”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武植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惶恐。
他下意识地看向弟弟。
孙悟空却仿佛早已料到,从容地站起身。
甚至还顺手整理了一下因为坐卧而略显褶皱的衣袍,对那镖师微微颔首:“有劳带路。”
他又转向田琦,依旧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脸:“七小姐,看来这‘回家吃晚饭’的信使活儿,还得等我们见过王爷之后才能定夺了。”
田琦看着他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既恼火他的从容,又隐隐有一丝不愿承认的担忧。
她哼了一声,别开脸:“父王召见,还不快走!磨蹭什么!”
再次踏入那座象征着权力与危险的中军大帐,气氛与昨夜已是截然不同。
帐内依旧济济一堂,坐满了田虎麾下的头领。
但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再是浓烈的杀气和争吵,而是一种混合着兴奋、贪婪和审视的复杂情绪。
许多人的目光落在孙悟空和武植身上,不再是看将死之人的眼神,反而带着几分好奇,甚至……
一丝难以言喻的“热情”?
仿佛在看两颗能不断下金蛋的母鸡。
帅案之后,田虎依旧端坐在虎皮交椅上,但脸色比昨夜缓和了许多。
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面前的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未来得及完全收拾起来的珍珠、银链。
显然是刚刚分发赏赐后留下的痕迹。
“武松,武植,看来你们村寨的长老们,还算识时务。”
田虎开门见山,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第一批财帛,本王已经收到了,数目、成色,分毫不差!”
“王爷明鉴,我们全村上下,诚意十足。”孙悟空不卑不亢地拱手回应。
“诚意,本王看到了。”
田虎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三角眼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牢牢锁住孙悟空。
他没有让兄弟二人一直站着,用手指了指军帐正中摆放着的两张胡凳,不冷不热地命令道:“你们,坐下说话。”
帐内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这两张凳子上。
这看似普通的座位,在此刻却象征着一种微妙的态度转变和接下来的正式交锋。
孙悟空脸上依旧挂着那仿佛永远不会消失的笑容。
仿佛没察觉到这其中的深意。
他从容笑道:“既然大王已经看到了我们的诚意,不知还有何见教?站着听也是一样的。”
“让你坐你就坐!”
田虎先是不耐烦地朝四下里扫了一圈,压下了帐内因第一批财帛到位而起的窃窃私语和兴奋躁动。
然后,他才将目光重新转向孙悟空和武植。
在他此刻的眼里,手下这些因为分到些许财物就喜形于色的头领们,看上去可不是什么精神抖擞的虎狼之师,而更像是一群刚刚被喂饱、暂时收敛了獠牙、脖子上却仍套着无形锁链的野狗。
只需一块更大的肉骨头,就能让他们再次狂吠扑咬。
孙悟空见状,不再推辞,笑着应了声:“那就谢大王赐座了。”
他竟真的旁若无人地走上前。
不仅自己坐下,还选了个看起来最舒服的位置。
甚至伸出手,不怎么客气地推了推旁边坐着的一个小头目,示意对方往旁边挪挪椅子,好让自己坐得更舒展一些。
那小头目被他这大胆的举动弄得一愣。
看了看田虎没有表示,只得悻悻地挪了位置。
这一连串动作,既显从容,又带着几分故意的放肆。
仿佛他真是来做客的,而非生死操于人手的囚徒。
武植则战战兢兢地跟在弟弟身后。
小心翼翼地在那硬邦邦的胡凳上坐了半个屁股,腰背挺得笔直,不敢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