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当中,终于有人从疯狂的杀戮中清醒了一丝,想起了那个据说精通法术的国师乔道清。
“这童子是纸人变的!是妖法!”
“放屁!都是骗人的鬼把戏!”
另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强自镇定,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厉声给手下打气,“兄弟们不要怕!肯定是田虎身边没人了,弄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吓唬咱们!一起冲进去,活捉田虎!”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叫嚣。
门洞内的阴影再次晃动,又一个身影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这次是一个美貌的女童。
同样衣着素净,容颜精致得不像凡人。
她站在门口,用几乎与之前那纸人童子一模一样的表情,一模一样的语调,重复着那番劝诫之言:“各位兄弟,晋王殿下以往待大家不薄……”
“妈的,还来?!”
刚才那个杀死童子的头目又惊又怒,觉得受到了戏弄,不等女童把话说完,再次挥刀猛砍!
“嗤啦——”
同样的情景再次上演。
美貌女童在刀锋下无声无息地分为两半,没有鲜血,没有惨叫。
只有两片轻飘飘的、剪成女童形状的纸片,如同被折断翅膀的蝴蝶,缓缓飘落。
与先前那两片男童纸人落在了一处。
这一下,门前所有的叛军都看得清清楚楚。
欢呼声、呐喊声、催促冲锋声,戛然而止。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他们的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瞬间浇灭了方才破门时的狂热。
他们终于知道害怕了。
就在叛军们被那诡异的纸人吓得逡巡不前、心中打鼓之际,王府那破碎的大门深处,传来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
“蹬!蹬!蹬!”
伴随着金属甲叶摩擦的铿锵声,只见一队队身穿王府亲卫,面无表情地列队走出。
他们阵容齐整,沉默无声。
唯有眼中透出的冰冷杀意。
“还有伏兵!杀光他们!”
叛军头目强压下对纸人的恐惧,厉声嘶吼,试图用新的杀戮来驱散心中的寒意。
已经杀到这一步,没有退路了!
双方瞬间短兵相接,在王府门前狭窄的区域爆发了更为惨烈的白刃战。
刀剑碰撞,怒吼与惨嚎交织,鲜血再次泼洒在刚刚倒下的纸人上,将其染成诡异的暗红色。
然而,很快就有叛军发现了不对劲。
一名悍匪挥刀狠狠劈中了一名“王府亲卫”的脖颈。
按照常理,这一刀足以让身首分离。
但预想中头颅飞起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亲卫”只是猛地一个踉跄,脖子上出现一道深深的斩痕,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亲卫”仿佛毫无痛觉,依旧挥舞着手中的长矛,机械地向前捅刺!
“不对劲!他们……他们不流血!”
另一个叛军士卒惊恐地大叫起来。
他刚刚一枪刺穿了对面的“敌人”,却感觉像是刺中了一袋沙土,手感怪异至极。
混乱中,有人被砍倒在地,有人被长矛捅穿。
但倒下的“王府亲卫”们,并未留下尸体,而是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身体迅速塌陷、变形,化作一颗颗圆滚滚、黄澄澄的豆子。
“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
“豆……豆子!他们是豆子变的!”
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匪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惊叫,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是国师!是乔道清的‘撒豆成兵’!这是妖法!真正的妖法!”
这一声喊,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冰水,瞬间在叛军当中炸开了锅!
之前纸人幻术虽然诡异,但毕竟没有直接的攻击力。
可眼前这些能与他们真刀真枪搏杀、砍不倒杀不死的“士兵”,竟然是豆子变化的!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触及了凡人对于神秘力量的原始恐惧。
看着地上那些混杂在血污中、依旧在滚动的豆子,再看看面前那些面无表情、不知疼痛、不断涌来的“豆兵”,叛军们刚刚因为破门而鼓起的最后一丝勇气,终于彻底崩溃了。
“妖法!国师在帮田虎!”
“打不过的!这些都是妖怪!”
“快跑啊!”
恐惧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
有人丢下兵器,抱头鼠窜;有人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还有人发疯般对着冲来的豆兵胡乱劈砍,却只是徒劳地制造出更多的豆子。
唐斌和山士奇声嘶力竭的呵斥与砍杀,再也无法阻止这全面的溃散。
物理上的刀剑,如何能与玄奇的法术对抗?
在撒豆成兵这等传说中的神通面前,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叛乱,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可还未等这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叛军来得及转身逃走,王府院墙之上,骤然站起一排排身影。
他们手中的弓弦早已拉满。
冰冷的箭镞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放!”
不知是谁一声令下。
“嗖!”
“嗖!”
“嗖!”
“嗖!”
数以千计的雕翎箭矢离弦之声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蜂鸣,密集得仿佛能将空气撕裂。
箭矢如同飞蝗般腾空而起。
数量之多,竟然令王府门前这片区域的景色都为之一暗,仿佛瞬间从白昼坠入了黄昏。
紧接着,那片由箭矢构成的“阴云”抵达顶点,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沿着致命的抛物线急速坠落!
白色的鹰羽,灰色的雁翎,此刻都化作了索命的符咒,擦着倾斜的角度狠狠扎进叛军混乱的人群之中!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连绵不绝,取代了之前的喊杀与惊呼。
箭矢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皮甲,撕裂了血肉。
白色的羽毛上瞬间溅满了殷红的血珠,随着箭杆的颤抖而四下喷射,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短暂而凄艳的红线……
中箭者成片倒下。
惨叫声、哀嚎声再次响起,却比之前更多了绝望的意味。
“嘿嘿嘿,晋王爷早有准备,你们这群蠢货上当了!”
这一次,伏在墙头放箭、并发出得意嘲笑的,不再是虚幻的豆兵,而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王府武士。
他们的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狞笑和战斗的亢奋。
而且,不少叛军甚至清晰地听出了那个喊话领头者的声音!
那是田虎身边一个叫做李黄儿的近卫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