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麟德殿内的宴会气氛彻底跌入冰点。
尽管乐声很快重新响起,舞姬们勉强堆起笑容继续起舞,官员们也开始重新举杯,但那份表面的热闹下,是掩不住的惊惧与小心翼翼。
再无人敢大声喧哗,再无人敢随意玩笑,所有人的言行都变得拘谨起来,生怕一个不慎,惹怒了那位煞神。
安远伯父子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沈怜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到宴会结束的。
她只觉得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宫寒渊那几句宣告,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将她最后一点试图在公众面前维持的、微薄的尊严,彻底击得粉碎。
当内侍尖细的嗓音宣布“宴毕”时,她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沈医女,请留步。”
一名小太监悄无声息地来到她面前,低声道,“督公吩咐,请您随咱家的马车一同回府。”
沈怜星脚步一顿,闭了闭眼,认命般地跟在小太监身后。
她知道,从他说出“她,杂家护着”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走出麟德殿,秋夜的冷风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宫门外,各府的车驾早已等候多时。
她低着头,快步走向那辆熟悉的、标志着东厂权势的玄色马车,能感觉到身后无数道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而与此同时,关于今晚麟德殿内发生的一切,正以惊人的速度,如同瘟疫般在参加宴会的权贵及其家仆间传播开来,并随着他们的归家,迅速扩散至整个京城的权贵圈层。
“听说了吗?安远伯家那个不成器的老二,今晚在庆功宴上想敬沈家那个‘克夫’的嫡女酒,结果被督公当场拦下了!”
“何止拦下!督公亲自代饮了那杯酒!那眼神,啧啧,吓得满殿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最吓人的是后面!督公当众宣告,说沈怜星是他府上的人,他护着!谁敢动,就是与东厂为敌!”
“天啊!督公他……他这是公然承认了?”
“承认什么?督公又没说别的,只说是他府上的人,他护着。可这‘护着’二字,从督公嘴里说出来,分量可就重了!”
“难怪之前赏花宴郡主出事,督公亲自出手;难怪巡狩都带着她……原来如此!”
“这沈怜星,到底是走了什么运,还是倒了什么霉?被督公看上……”
“嘘!慎言!不想活了?没听见督公说吗?闲言碎语也是不许的!”
流言如同野火燎原,瞬间颠覆了之前所有的猜测和贬低。
沈怜星“克夫”的名声似乎一夜之间被“督公心仪之人”这个更具爆炸性、也更令人恐惧的标签所覆盖。
无人再敢公开嘲讽她的过去,但私下里,各种揣测、羡慕、嫉妒、乃至更恶毒的诅咒,却在暗流汹涌。
人们看待她的目光,从之前的鄙夷与怜悯,变成了彻底的敬畏与疏离。
她不再是那个可怜的、被家族抛弃的嫡女,而是变成了东厂督公宫寒渊的“所有物”,一个无人敢惹、也无人敢靠近的、带着危险气息的存在。
沈怜星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听着车外隐约传来的、属于京城的夜声,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知道,从今夜起,她的人生,已经彻底滑向了另一个不可预测的、更加黑暗的深渊。
宫寒渊用他最擅长的方式,为她铸造了一个更加华丽、也更加坚固的牢笼。
流言已翻天,而她,被困在这漩涡的中心,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