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庄子外的窥探暂时沉寂,但来自京城侯府的消息却并未断绝。
孙掌柜和苏清远那边,时常会送来一些关于永安侯府的京城消息,勾勒出高墙内权力格局的清晰变迁。
综合各方信息,侯府内的风向已然明朗——柳氏掌家之权日益稳固,几乎到了说一不二、一手遮天的地步。
沈离本就对后宅琐事厌烦不堪,加之柳氏惯会揣摩逢迎,将他的起居饮食、人情往来打理得妥帖周到,无可挑剔。
她又时常安排沈佳柔、沈秉翰在他面前彩衣娱亲,展现“父慈子孝”、“家庭和睦”的景象,使得沈离对柳氏愈发倚重和信任,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府中中馈、人事任免、乃至与各府勋贵的礼节往来,几乎全由柳氏乾纲独断。
“听说柳姨娘……哦不,现在府里下人们私下都开始称她‘夫人’了,当着面更是谄媚地喊着,”
孙掌柜派来的心腹伙计压低声音,详细禀报,“她将原来夫人……是苏夫人留下的一些老人,要么寻了由头,比如一点小错处就打发出府或发卖出去,要么就赶到偏远的庄子上或府里最苦最累的杂役房去了。现在府里各处关键位置的管事,十有八九都是她提拔起来的自己人、陪嫁心腹,或者刻意拉拢投靠过去的。”
排挤异己,安插亲信,柳氏的手段直接而有效,透着毫不掩饰的狠辣与掌控欲。
如今的永安侯府,几乎成了柳氏的一言堂,针插不进,水泼不透。
连带着她所出的二小姐沈佳柔和庶子沈秉翰,在府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吃穿用度、身边伺候的人,俨然都有了嫡子嫡女的架势,甚至犹有过之。
“前儿个,户部李侍郎家老夫人做寿,下的帖子最初直接写的是请‘永安侯夫人柳氏’赴宴,虽然后来可能觉着于礼不合又补了份给侯爷的,但这也可见……”
伙计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柳氏在外交际应酬,已渐渐以“侯夫人”自居,而京城某些圈子里的人,似乎也开始默认甚至迎合这一点。
沈怜星听着这些详尽的汇报,面色平静无波,只是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柳氏越是权势日盛,气焰嚣张,便越说明母亲当年那笔丰厚的嫁妆,恐怕已被她侵吞、挥霍得差不多了,所以才需要这绝对的控制权来掩盖痕迹和享受胜利果实。
“父亲……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吗?哪怕是为了侯府的颜面?”
沈怜星淡淡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伙计回道:“侯爷似乎……乐见其成,甚至颇为满意。听说柳姨娘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下人不敢懈怠,用度开销账面上也比以往‘节省’了不少,侯爷还当众夸过她会持家,是难得的‘贤内助’呢。”
沈怜星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嘲讽。
节省?只怕是层层克扣了下人的份例用度和侯府该有的体面排场,将省下来的银钱都填进了她自己的私库和她那两个儿女挥霍无度的无底洞里了吧。
父亲沈离,依旧是那个只顾自己眼前安逸、昏聩偏听、被柳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父亲。
柳氏在侯府越是得意,根基扎得越深,将来清算之时,摔得才会越重,越能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沈怜星并不急于一时,她需要的是更多确凿的证据、更周全的计划和那一击必中的绝佳时机。
“继续留意侯府的动向,尤其是柳氏经手的账目明细、库房出入以及与大商户的往来,若有异常,哪怕蛛丝马迹,也要及时报我。”沈怜星沉声吩咐道。
“是,大小姐,小的明白。”伙计躬身退下。
看着伙计退下的背影,沈怜星知道,她和柳氏之间,迟早有一场你死我活的硬仗要打。而现在,她需要的是更多的耐心、更强大的实力和足以将对方彻底钉死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