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在一天天好转,额角的伤痕淡去,手腕的肿痛渐消,连带着苍白的脸颊也终于找回了一丝血色。
督公府内上下下,从赵伯到送膳的小太监,对待她的态度都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桃花和李嬷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私下里常窃窃私语,都觉得督公待小姐终究是不同的,那日小姐昏厥怕是真吓着他了,这才转了性子。
“小姐,您看这安神香,是赵伯刚送来的,说是西域进贡的上等货色,比之前的更好呢。”
桃花喜滋滋地将一个小巧精致的鎏金香炉放在床头小几上,缕缕清幽沉稳的香气袅袅升起,确实有宁心静气之效。
沈怜星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医书,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目光掠过那价值不菲的香炉,并未露出多少喜色,反而轻轻合上了书页。
“桃花,”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几日,你们不觉得太过平静了吗?”
桃花正在整理衣物,闻言动作一顿,看向她:“小姐是指……?”
“指督公的态度,指这府里突如其来的‘善待’。”
沈怜星的目光投向窗外,院中落叶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几盆秋菊开得正好,一派安宁景象,“抄书之事,他只字未提。绣屏之事,也无人催促。就连我之前顶撞、未能完成命令的过错,似乎也随着我这场病,一笔勾销了。这……符合督公往日的作风吗?”
桃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眨了眨眼:“小姐,您是说……督公他,不是真的原谅我们了?他还有后招?”
“我不知道。”沈怜星摇了摇头,眉心微蹙,“正因不知道,才更需警惕。他那样一个说一不二、掌控欲极强的人,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忤逆他命令的人?这突如其来的‘好’,像不像……像不像捕猎前的安抚?又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更折磨人的囚禁?”
她想起宫寒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的情绪永远复杂难辨。
一时的“缓和”,或许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以便在他下一次兴起时,能更轻易地将她打入更深的深渊。
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一种更高明的掌控,用“恩惠”织成一张更密不透风的网,让她在惶恐与猜疑中自我消耗。
桃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小姐思虑得是。奴婢也觉得,这事透着蹊跷。督公其人,心思深沉如海,绝非良善易与之辈。他如今对小姐……好得有些反常了。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桃花有些慌了,刚刚升起的喜悦被担忧取代。
沈怜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他既让我们静养,我们便静养。他送来的药,我们便喝。他给予的‘优待’,我们便受着。但心中那根弦,绝不能松。”
她看向桃花,眼神变得锐利而清醒:“记住,在这督公府里,我们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感受到的,都未必是真相。风暴或许只是暂时停歇,而非过去。越是平静,越要小心。或许下一刻,便是雷霆骤至。”
她重新拿起医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心中的警铃始终长鸣。
这看似改善的待遇,这风平浪静的表象,在她看来,无异于一个铺着鲜花的陷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内里却可能藏着致命的危机。
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必须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足够的警惕,才能在这诡异的“平和”中,寻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