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灯坠落的烟尘还在空气中弥漫，破碎的水晶渣混着木屑散了一地。
保镖头目顾不上呛人的粉尘，一把将石权贵拽到身后，自己像堵厚实的墙挡在前面。他左臂被飞溅的碎片划开道口子，鲜血顺着黑色西装渗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暗红，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死死盯着前方晃动的人影，嘶哑着嗓子吼道:“给我保住老大！”
周围的硬汉们像得了指令的狼，纷纷朝着头目靠拢，用身体在石权贵身前叠起一道人墙。
有人摸到应急灯的开关，“啪”地一声，几盏惨白的灯亮起来，勉强照亮了混乱的场面——翻倒的桌椅、散落的文件、还有地上呻吟的伤员，整个拍卖大厅像被台风席卷过的废墟。
孙云贵从一张翻倒的桌子后探身，枪口稳稳地对着保镖头目。他的额角渗着血，是刚才躲避子弹时被桌角撞的，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滚，滴在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你这个大块头，识相的话，赶紧给我滚开。”孙云贵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紧，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泛白，“否则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保镖头目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比孙云贵高出一个头，壮硕的肩膀把应急灯的光都挡去大半。
听到这话，保镖头目反而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我要誓死保护老大。你要是想杀我老大，就必须先杀了我。”他说着，缓缓抬起双臂，摆出防御的架势，西装下的肌肉紧绷着，像头随时准备扑咬的公牛。
石权贵躲在人墙后面，只露出半张脸，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喊不出声。刚才吊灯坠落时他被推倒在地，手肘磕在台阶上，现在还火辣辣地疼，可这点疼远不及心里的恐惧——他没想到这些人敢真的动枪，更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防线会被撕得这么快。
“你以为我不敢？”孙云贵往前踏了一步，枪口又压低了几分，几乎要抵住保镖头目的胸口。他眼睛里布满血丝，怒火像野草一样疯长，脑子里全是这些天受的憋屈、兄弟们吃的苦头，还有刚才差点被打中的惊险。
“云贵，别冲动！”陈洺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他刚才趁着黑暗摸到孙云贵身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雷霆战枪，枪管上沾着点灰尘。
陈洺快速走到孙云贵面前，几乎要贴到对方身上，压低声音劝道:“兄弟，你别犯混，这种情况，交给警察处理就好。”
陈洺的眼镜在刚才的混乱中歪了，镜片上沾着灰，他却顾不上扶。
陈洺能感觉到孙云贵身上的戾气，那是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再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石权贵跑不了，他干的那些事，足够把牢底坐穿了，没必要脏了你的手。”
“不行！”孙云贵猛地甩开陈洺的手，力道大得让陈洺踉跄了一下，“我现在就想杀了他！”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愤怒里裹着委屈，“你知道他害了多少人吗？你知道我们差点死在他手里多少次吗？今天不弄死他，以后他肯定会报复！”
陈洺站稳身子，又上前一步，几乎把脸凑到孙云贵眼前:“云贵，你现在要是把他杀了，你到时候也会被捕，甚至会被执行死刑！”他的声音急促而有力，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孙云贵心上，“你想想薛强哥，想想何拳，想想我们这么多人拼命，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让你把自己搭进去？”
孙云贵的手指在扳机上抖了抖，枪口微微晃动。他看到陈洺眼里的焦急，看到躲在后面的余生等人一脸担忧，还看到保镖头目虽然死死盯着他，眼里却没有了刚才的凶狠，反而多了丝复杂——或许是在想，这人怎么这么傻，为了个仇人把自己的命赔上。
应急灯的光忽明忽暗，照在孙云贵脸上，一半亮一半暗。他脑子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喊着“杀了他”，一个喊着“不能冲动”。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粗得像风箱，手里的枪越来越沉，仿佛有千斤重。
“贵哥……”余生从后面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发颤，“陈洺哥说得对，咱们……咱们别跟他一般见识，让法律来收拾他……”
保镖头目趁这功夫，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想把石权贵往更安全的地方带。
石权贵却突然推了他一把，尖着嗓子喊:“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谁杀了我面前的那小子，我给五百万！”
这话像根火柴，瞬间点燃了孙云贵刚压下去的怒火。他猛地把枪举高，对准石权贵的方向：“你还敢叫！”
“砰！”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擦着石权贵的头皮飞过，打在后面的墙上，溅起一片墙灰。
石权贵吓得“嗷”一声瘫在地上，裤腿湿了一片，一股骚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保镖头目见状，立刻扑上去把孙云贵扑倒在地。
两人滚作一团，枪“哐当”掉在地上，滑出老远。
“你疯了！”保镖头目死死按着孙云贵的胳膊，膝盖顶着他的胸口，“为了这种人把自己送进监狱，值得吗？”
孙云贵挣扎着，拳头往保镖头目身上砸:“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陈洺赶紧冲上去拉架，余生和几个手下也跑过来帮忙。
混乱中，不知是谁碰倒了旁边的酒柜，“哗啦”一声，酒瓶碎了一地，浓烈的酒气混着血腥味、灰尘味，呛得人喘不过气。
“别打了！”陈洺大吼一声，终于和余生一起把两人拉开。
孙云贵被按在地上，头发凌乱，脸上又是汗又是血，眼神却还死死盯着石权贵，像头被激怒的困兽。
保镖头目站在一旁，胸口剧烈起伏，嘴角破了，渗着血，却没再动手。
石权贵还瘫在地上，浑身发抖，嘴里胡乱喊着:“我错了……别杀我……千万别杀我……我有钱……我给你们钱……”
孙云贵看着他这副怂样，突然觉得没劲了。刚才那股非要杀了他的冲动，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孙云贵抹了把脸，摸到一手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陈洺蹲下来，把枪捡起来，塞回孙云贵手里:“拿着，你就别再冲动了。”他拍了拍孙云贵的肩膀，“你要是对他们开枪，打死人的话，那你会被执行枪毙的。”
孙云贵握着枪，指节还是硬的，却没再往前冲。他看着石权贵那副狼狈相，又看了看周围的狼藉，突然觉得很累，累得想躺下睡一觉。
陈洺高呼道:“我来报警！”他如疾风般迅速从右边的口袋里掏出手机，仿佛那手机是他手中的救命稻草，拨通了报警电话。
过了半个小时，应急灯还在忽明忽暗地闪着，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警察来了。”陈洺站起身，长舒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
孙云贵也慢慢站起来，枪垂在身侧。他看着被保镖头目扶起来的石权贵，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兄弟们脸上的疲惫，突然咧开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啊，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