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铁门在身后 “哐当” 闭合，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苏镜提着一盏油灯，缓步走向最深处的牢房 —— 李嵩被关押在这里已有三日，从最初的抵死不认，到昨日突然疯癫，这个曾经执掌兵部的尚书，此刻正蜷缩在墙角，花白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嘴里反复念叨着：“不是我…… 我没做…… 李广才是主谋……”
油灯的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阴影，照亮李嵩身上的镣铐 —— 这三日，他不吃不喝，只靠清水维持，却始终不肯吐露更多真相。苏镜站在牢门外，目光扫过他微微颤抖的手指 —— 那是刻意伪装疯癫时，难以控制的本能反应。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天牢里格外清晰：“李尚书，昨日送来的密函副本，你看了吗？上面‘八月十五兵变’的字迹，与你府中搜出的家书，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李嵩的身体猛地一僵，头却埋得更低，声音含糊：“我不知道…… 我没见过什么密函…… 我是冤枉的……”
“冤枉？” 苏镜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本账本，隔着铁栏递到他面前，“这本从你书房暗格找到的账本，记录着你三年前与阿古拉的交易 ——‘醉魂香’五十斤，换黄金百两，落款是你的私印。你敢说，这也是冤枉的？”
油灯的光落在账本上，李嵩的眼角偷偷抬了一下，目光在 “阿古拉” 三个字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避开。他突然猛地站起来，双手抓住铁栏，眼神涣散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凶狠：“是李广逼我的！他拿我儿子的性命要挟，我不得不从！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再问了！”
“拿你儿子要挟？” 苏镜捕捉到他话里的破绽，语气陡然加重，“你儿子李衡，三年前就被你送到西域求学，阿古拉曾派人保护他，去年还送他回国，如今在你府中安然无恙。你说的‘要挟’，是指哪一次？”
李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他踉跄着后退，撞到身后的石壁，突然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错了…… 我不该帮李广…… 可我也是没办法……” 哭声里带着刻意的夸张，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
苏镜心中了然 —— 他在借疯癫掩饰未交代的罪行。她转身对身后的林墨说：“去把昨日从巧手坊搜出的制灯工具拿来，再带两名勘验工匠过来，就说要在牢里‘重现制灯流程’。”
林墨虽有些疑惑，却还是立刻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他带着工匠和一堆制灯工具回到天牢 —— 有带人皮残留的刮皮刀、刻着 “李” 字的骨架模具，还有一瓶未用完的 “醉魂香” 精油。工匠将工具一一摆放在牢房外的空地上，油灯的光照亮工具上的暗红色残留，让人不寒而栗。
“李尚书，” 苏镜指着那些工具，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些工具，是从城南巧手坊的密室里找到的，模具上的‘李’字，与你私印上的字体一致。工匠说，这些工具最近还在使用，你能解释一下，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
李嵩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目光死死盯着那把刮皮刀，呼吸变得急促。他突然跳起来，指着苏镜大喊：“是你！是你栽赃陷害！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巧手坊！你就是想为你父亲报仇，故意冤枉我！”
“栽赃陷害？” 苏镜从工匠手中拿过刮皮刀，用银质细针挑下刀背上的一根黑色发丝，“这根发丝，经太医院鉴定，与三年前人皮灯笼案受害者张阿牛的发丝一致。工具上的血迹，也与张阿牛的血型吻合。你说我栽赃，难道这些证据，也是我提前伪造的？”
李嵩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他的眼神从凶狠变成恐惧，又迅速转为涣散，突然瘫坐在地上，嘴里开始胡言乱语：“灯笼…… 人皮…… 别来找我…… 张阿牛…… 我没杀你……”
苏镜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 提到 “张阿牛” 时，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说到 “没杀你” 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知道，这是突破他心理防线的关键。她对工匠使了个眼色，工匠立刻拿起模具，开始模拟制作灯笼骨架的动作，嘴里还念叨着：“这模具的弧度，与之前查获的人皮灯笼骨架完全一致，看来制作人对人体骨骼结构很熟悉……”
“别做了！” 李嵩突然大喊一声，双手捂住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我说！我说！巧手坊是我派人打理的！那些制灯工具，也是我让人送去的！可我没杀人！是李广的人做的！我只是负责提供工具和场地！”
“提供工具和场地，就不是同谋了吗？” 苏镜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语气严肃，“张阿牛失踪那天，有人看到你的管家去过张阿牛的家。你府中的账房也招认，那天你给了管家五十两银子，让他‘处理点事’。你敢说，这与张阿牛的死无关？”
李嵩的身体一软，彻底瘫在地上。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绝望：“是…… 是我让人把张阿牛骗到巧手坊的…… 可我没让他们杀他！是李广的人，说张阿牛看到了不该看的，必须灭口…… 我也是没办法……”
“不该看的？” 苏镜追问，“张阿牛看到了什么？”
李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他看到我和阿古拉的人在巧手坊交易‘醉魂香’…… 我本来想给她一笔钱，让他离开天启城，可李广的人说，留着他迟早是个隐患，非要杀了他……”
苏镜心中一震 —— 这不仅证实了李嵩参与制作人皮灯笼的罪行，还牵扯出他与阿古拉的交易细节。她继续追问：“你与阿古拉交易‘醉魂香’，除了提供给李广制作人皮灯笼，还有什么用途？你们还交易了其他东西吗？”
李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又开始装疯卖傻：“不知道…… 我忘了…… 别问了…… 我要睡觉……”
苏镜知道，他还在隐瞒关键信息。她站起身，对林墨说：“把他带起来，去巧手坊。我们去现场，让他指认交易和杀人的地点。”
“不要！我不去！” 李嵩拼命挣扎，却被卫兵死死按住。他看着苏镜坚定的眼神，知道再也无法逃避，突然大喊：“我说！我们还交易了兵器！阿古拉把西域的兵器，通过巧手坊的密道，运到我府中，再由我交给李广！那些兵器，是用来准备兵变的！”
“兵变的兵器，除了藏在你府中，还有没有其他地方？” 苏镜追问。
“有…… 有！” 李嵩连忙回答，“在城西的废弃仓库里，还有一大批兵器！是李广让我藏在那里的，说等中元宴兵变时用！”
苏镜立刻对林墨说：“你带一队卫兵，去城西废弃仓库搜查，务必将兵器全部查获！”
林墨领命，立刻带着卫兵离开。苏镜看着被卫兵按在地上的李嵩，语气缓和了些：“李尚书，你现在交代的这些，还不足以减轻你的罪行。但如果你能如实招认所有参与兵变和构陷我父亲的细节，包括未招供的余党名单，我可以向陛下求情，给你留个全尸。”
李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他抬起头，看着苏镜：“真的？你说话算数？”
“我苏镜从不食言。” 苏镜点头，“但你必须保证，所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任何隐瞒。”
李嵩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好！我说！构陷你父亲的事，我也参与了！当年李广找到我，说你父亲发现了我们与阿古拉的交易，要向陛下奏报。我们担心事情败露，就一起策划了构陷你父亲的阴谋。我负责伪造你父亲与阿古拉密谈的书信，孙安负责伪造病历，赵全负责拦截你父亲的奏折……”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本来想让你父亲‘病死’在狱中，可你父亲不肯认罪，还在狱中写了举报信，李广怕夜长梦多，就派人在你父亲的汤药里下了毒。你父亲死后，我们又偷偷把他的尸体运出皇宫，埋在黑风寨附近的山洞里，还伪造了他‘通敌’的证据，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苏镜听到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 父亲的冤屈，终于有了完整的真相！她强压下心中的愤怒，继续追问：“还有没有其他参与构陷的人？李广的余党，还有谁没有被抓获？”
“有…… 有！” 李嵩连忙回答，“李广的侄子李雷，虽然被抓了，但他还有一个心腹，叫王彪，现在藏在城外的黑风寨，负责联络剩下的余党。另外，礼部侍郎张谦，也参与了走私‘醉魂香’的交易，只是之前你们没查到他……”
苏镜立刻记录下李嵩招认的名字，对卫兵说：“立刻派人去黑风寨抓捕王彪，去礼部传讯张谦！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
卫兵领命而去。李嵩看着苏镜，语气带着一丝恳求：“我都说了…… 我都招认了…… 你答应我的，向陛下求情，给我留个全尸……”
苏镜站起身，语气冰冷：“你的招认，是你应尽的义务。至于陛下是否会饶你，要看你的招认是否属实，以及你罪行的严重程度。我会向陛下禀报你的情况，但最终的决定权，在陛下手中。”
说完，她转身走出牢房，留下李嵩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我都说了…… 为什么还不肯饶我……”
离开天牢后，苏镜立刻前往皇宫，将李嵩招认的情况和新发现的线索，一一向景明帝禀报。景明帝听后，脸色变得十分凝重：“没想到李嵩参与了这么多罪行！不仅制作人皮灯笼，还走私兵器，参与构陷沈毅，真是罪大恶极！”
“陛下，” 苏镜躬身道，“李嵩招认，城西废弃仓库里还有大量李广留下的兵器，王彪和张谦也还在逍遥法外。臣请求陛下，允许臣立刻派人去搜查仓库，抓捕王彪和张谦，彻底清除李广的余党！”
景明帝点点头，语气坚定：“准奏！朕命你全权负责此事，务必将所有罪犯抓获，所有兵器查获！另外，李嵩的罪行，朕会让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审理，定要给他一个公正的判决，告慰沈毅和那些受害者的在天之灵！”
“臣遵旨！” 苏镜躬身行礼，心里满是激动。她知道，彻底清除李广余党，为父亲和受害者讨回公道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当天下午，林墨派人传来消息 —— 城西废弃仓库里的兵器已全部查获，共缴获西域弯刀五百把、弓箭三千支、火药一百斤，足够装备一支千人军队；王彪在黑风寨被抓获，他还试图反抗，被卫兵当场制服；张谦在礼部衙门被传讯时，还想销毁证据，却被提前埋伏的卫兵抓了个正着，从他身上搜出了与阿古拉交易的密函。
苏镜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往昭镜司，亲自审讯王彪和张谦。在铁证面前，王彪和张谦很快就招认了所有罪行 —— 王彪负责训练死士，准备在中元宴发动兵变；张谦则负责联络西域使团，协助阿古拉走私 “醉魂香” 和兵器。两人还招认，李广还有一批隐藏的余党，分布在天启城的各个角落，负责收集情报和传递密信。
苏镜根据他们的供词，立刻派人在全城范围内展开搜捕，先后抓获了二十多名隐藏的余党，缴获了大量的密信和情报。至此，李广的余党几乎被全部清除，人皮灯笼案和父亲构陷案的所有线索，也都一一查清。
当天晚上，苏镜坐在昭镜司的书房里，整理着所有证据和供词。桌上堆满了密函、账本、制灯工具、兵器等证据，每一件都记录着李广及其余党的罪行，也承载着父亲和受害者的冤屈。萧玦走进书房，看到她疲惫的样子，忍不住递过一杯热茶：“辛苦了。所有余党都已抓获，证据也都整理完毕，接下来，就是等待大理寺和刑部的审理结果了。”
苏镜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心里暖暖的：“谢谢你，萧玦。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这么快查清所有真相。”
萧玦笑了笑，坐在她对面，语气欣慰：“你不用谢我。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 —— 为沈大人平反，为百姓讨回公道。现在，这个目标终于快要实现了。”
苏镜点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证据上，眼神里满是坚定：“明天，大理寺和刑部就要开始审理李嵩、王彪、张谦等人的罪行。我会亲自出庭，呈上所有证据和供词，确保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萧玦点点头，语气郑重：“我会陪你一起去。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会支持你。”
第二天一早，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在太和殿外的广场上，公开审理李嵩、王彪、张谦等人的罪行。百姓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挤满了广场，都想亲眼见证这些罪犯被严惩，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苏镜身着绯色官服，站在原告席上，手里拿着所有证据和供词。李嵩、王彪、张谦等人被押在被告席上，脸色惨白，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
审判开始后，苏镜逐一呈上证据 —— 密函、账本、制灯工具、兵器、受害者的发丝和血迹样本，还有所有罪犯的供词。每呈上一份证据，百姓们就发出一阵愤怒的呼喊，要求严惩罪犯。
当苏镜呈上父亲的举报信草稿和李嵩参与构陷的供词时，百姓们的情绪达到了高潮。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拳头，大喊道：“处死他们！为沈大人报仇！为受害者报仇！”
李嵩等人在铁证面前，再也无法狡辩，只能低头认罪。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经过商议，最终宣布判决结果：“李嵩、王彪、张谦等人，勾结李广，制作人皮灯笼，走私兵器，构陷忠良，策划兵变，罪行极其严重，判处凌迟处死，家产充公，家人流放三千里！其他涉案官员，根据罪行轻重，分别判处死刑、流放、监禁等刑罚！”
“好！” 百姓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音响彻云霄。李嵩等人被卫兵押下去时，有的百姓还向他们扔鸡蛋和菜叶，表达自己的愤怒。
苏镜站在广场上，看着被押走的罪犯，心里满是欣慰。她知道，父亲的冤屈终于彻底昭雪，那些被残害的百姓，也终于可以瞑目了。
萧玦走到她身边，语气温和：“都结束了。沈大人在天之灵，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苏镜点点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父亲的笑容 —— 父亲，您看，那些害了您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您的忠烈之名，将会永远流传下去，激励着更多的人，为正义而战。
当天下午，景明帝下旨，追封父亲为 “镇国大将军”，赐谥号 “忠烈”，在天启城修建 “忠烈祠”，供百姓祭拜。同时，下旨表彰苏镜的功绩，封她为 “护国女将军”，掌管天启城的禁军，负责天启城的安全。
苏镜接到圣旨后，并没有感到兴奋，而是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她知道，虽然人皮灯笼案和父亲构陷案已经结案，但天启城的安全仍然需要守护，百姓的安宁仍然需要保障。她会继续努力，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不辜负百姓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