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瑶摇曳生姿地走远，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她留下的那根刺，精准地扎在莫测和林清浅之间那微妙的合作关系上。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远处香槟气泡破裂的声音，混杂着山间夜晚的微凉。
“看来我的‘减值测试’，比预想中来得要快。”
莫测率先打破了沉默，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他知道，对付林清浅这种人形风控系统，任何隐瞒和狡辩都是最愚蠢的策略。
唯一的生路就是主动自曝，然后把锅甩给命运的蝴蝶效应。
坦白，是唯一的出路。
“这事说来话长，但其实也很简单。”
莫测的表情瞬间切换，阿玛尼西装也盖不住那股子朴实无华的学生气。
“就上周四，我踹……咳，我跟李梦琪分手那天。”
他迅速将那天在金鹰广场，自己满脑子都是“恒立实业十四个涨停板”，结果乐极生悲一头撞上秦书瑶的事情，原原本本、掐头去尾地复述了一遍。
当然，他省去了所有香艳的细节。比如什么惊人的温软香甜，什么真·安全气囊。
那些是用户体验，不是风险报告。
在cFo面前，必须谈数据，谈逻辑，谈成本。
有些事，坦白是从宽，牢底坐穿。
有些事，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坦白，但只坦白事实，不坦白感受。
“我当时的核心任务，是保护我那兜里的一万块本金。任何意外，都是潜在的成本项。任何纠缠，都是时间窗口的损耗。所以我启动了紧急预案。”
“紧急预案？”
“对，紧急危机公关预案1.0版。”
莫测脸不红心不跳：“核心思路：姿态放最低，责任全包揽，名字用假的，快速脱离。‘莫有钱’这个代号，是我在0.1秒内生成的、最具迷惑性的假名。”
“一来符合她对我‘穷学生’的刻板印象，二来，带点自嘲，可以有效降低对方的攻击性。”
“谁知道踢钢板上了，她段位太高，我那套组合拳根本没用。“
”好在，她当时好像有什么急事，也没真为难我，就要了我一个口头赔偿的承诺，留了张名片就走了。”
林清浅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镜片反射着远处的灯火，看不清眼神。
“秦书瑶能在天枢投资坐稳总监的位置，她处理过的意外状况比你看过的K线图都多。你这套学生气的‘紧急预案’，在她看来，和当街碰瓷没有区别。”
她顿了顿，话锋陡然锐利：“她放过你，不是因为你的预案成功，而是她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或者说……她找到了比追究责任更有趣的东西。”
莫测摊了摊手，结论无懈可击：“但整个处理流程，耗时不超过三分钟，没有产生任何现金支出。对我来说，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危机管理案例。”
林清浅沉默了。
她脑内的逻辑处理器正在飞速运转，将莫测的这番说辞，和他之前所有的行为数据进行比对。
狂妄、利己、视规则如无物、永远将投入产出比放在第一位。
逻辑自洽，行为模式高度统一。
她挽着莫测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半分。
“所以，”她转过头，镜片后的眸子重新聚焦在莫测脸上，“你的危机公关预案里，还包括把我的‘首席财务官’，说成是你公司的‘资产’？”
“那不是预案，那是战略。”
莫测立刻切换赛道：“那是‘诡神资本’品牌故事的一部分，是对核心资产价值的确认。”
”林总，你得站在创始人的高度看问题。”
林清浅终于停下脚步，在一个相对僻静的露台边，她松开了挽着莫测的手臂。
那份温软的触感瞬间消失，只留下一片冰冷的虚空。
她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落在莫测脸上。
“所以，”林清浅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在我评估你是否具备成为我合作伙伴的资格时，你本人，已经以一个虚构的身份，与我圈子里最重要的人之一，产生了一笔尚未结清的‘债务’。”
”莫测同学，你的‘资产负债表’，远比你展示给我的要复杂。”
“一次意外的、低价值的社交碰撞。”
“主要目的是为了在不确定环境中，通过虚构身份信息来规避潜在的道德和财务风险。专业术语叫……风险隔离。”
林清浅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
她的关注点，显然在别处。
“你对秦书瑶这个人，怎么看？”
我怎么看？
我坐着看，躺着看，重生回来接着看。
未来的投资女王，资本圈最顶级的女妖精，行走的荷尔蒙制造机，能把男人骨头都榨干的绝世狠人。
当然，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我更好奇，林总，你怎么看她？”莫测瞬间把皮球踢了回去，“她一个天枢投资的总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听你们的对话，你们很熟？”
他要用更主动的姿态，来夺回对话的主导权和情报收集权。
前世，他只知道秦书瑶创立瑶池资本后的辉煌，对她发家前的历史，一片空白。
更不知道，她和自己未来的cFo，竟然早就认识了。
这其中的信息差，价值连城。
林清浅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哪些信息可以披露。
“天枢集团，是江州秦家的家族企业。秦书瑶是秦家大小姐。”
“天枢投资，只是天枢集团旗下的金融板块。”
我趣！
我就说一个投资总监怎么妖气这么重，敢情是家族企业的太子女！
他以为的励志大女主，原来是带资进组的资本公主？
他以为自己撞上的是个满级大佬，没想到撞上的是个自带服务器和Gm权限的终极Rmb玩家！
这游戏难度，瞬间从“魂斗罗”模式，直接调成了“艾尔登法环开局就打女武神”模式。
“既然是自家产业，背景如此雄厚，她为什么只是个投资总监？”
莫测的追问直击要害：“恕我直言，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放逐。”
林清浅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想到莫测能如此敏锐。
“因为，”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莫测从未听过的，类似于“同类”的理解，“她的投资理念，和她父亲，有根本性的冲突。”
林清浅的目光越过莫测，投向远处的万家灯火，语气平淡得像在复述一则市场公告，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
“看来，有必要让你更新一下你的风险数据库了。”
“你知道投资的本质是什么吗？”
“是认知变现。”莫测替她说了出来，“当两代人的认知出现不可调和的断层时，资本的帝国就会出现裂痕。”
林清浅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她深深地看了莫测一眼，才继续道：
“没错。天枢集团是靠重工、地产和能源发的家，当代掌舵人的投资逻辑，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重资产。他信奉规模、垄断和政策红利。”
“而秦书瑶，她是LSE毕业的，满脑子都是tmt、生物医药、人工智能这些他听不懂的东西。”
“一个想继续在旧大陆挖煤，一个想去新世界造火箭。”
“你说，他会把家族的旗舰交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