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石门轰然向内开启,碎石滚落的脆响中。
一声震得地面发颤的咆哮先于身影炸响,声波掀起的气浪将门口的沙粒吹得四散。
熊妖的身躯如移动的小山般撞出石门。
浑身黑亮的鬃毛根根倒竖,像淬了火的钢针般扎向半空,每一根鬃毛都在残阳余晖下泛着金属光泽。
他前爪落地时,锋锐的利爪直接在焦黑的沙地上犁出五道深沟。
爪尖插进沙地足有三寸,沙粒顺着爪尖簌簌滑落。
每一步都带着沉闷的震颤,仿佛要将角斗场的地基踏穿。
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旧伤还在渗血,暗红的血珠顺着鬃毛滴落,在沙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印记。
——那是上一场死斗留下的勋章。
此刻却成了点燃他狂怒的燃料,伤口处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搐,将血珠挤得更快。
他不懂人类那些花哨的招式,浑浊的兽瞳里只映着“撕碎”二字。
粗壮的臂膀甩动间,肌肉虬结的线条在残阳下泛着冷硬的光。
每一次肌肉收缩,都能看到皮下血管突突跳动。
东侧石门则像一道裂开的阴影,费德的身影在门后缓缓摇晃,恍若一截被风刮得快要折断的枯木。
他浑身裹着灰败的破布,布料上沾着干涸的血渍与沙砾,贴在瘦削的躯体上,勾勒出如尸骸般嶙峋的轮廓,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右手握着的镰刀锈迹斑斑,刀刃上还带着前一场死斗的血痂。
在沙地上拖行时,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尖锐又干涩。
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刮擦看台上每一个人的骨头,听得人牙酸。
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微微歪着头。
破布从脸颊一侧滑落少许,露出那双幽绿的眼瞳,像两团埋在腐叶下的鬼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
他就那样定定地盯着场地中央焦躁踱步的熊妖,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咯咯”声。
笑声里裹着刺骨的寒意,顺着风飘向看台,竟让那些袒胸露背、早已习惯血腥的亡命徒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伸手紧了紧身上的粗布衣裳。
暮色像浸了浓墨的棉絮,从穹顶顶端一点点往下沉,将角斗场的光线压得愈发昏暗。
周遭的火把被夜风撩得噼啪作响,火星顺着火焰边缘簌簌掉落。
橙红的火光在石壁上跳跃,映得费德的影子扭曲变形,时而拉长如鬼魅般伸展,时而蜷缩似爬虫般蠕动。
熊妖猛地攥紧了手中那柄断裂的石矛,指腹死死扣住矛身粗糙的石纹。
矛尖上还挂着前一场死斗残留的碎布,随风微微晃动。
他粗重的喘息撞在锋利的獠牙上,喷出带着血腥气的白雾,白雾在微凉的空气里很快消散;
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呼哧、呼哧”的声响。
但他眼里的凶光丝毫未减,如两簇燃烧的野火。
死死锁着对面那个飘在半空的身影,连眼皮都不愿多眨一下。
“吼——!”熊妖突然扬起头颅,喉咙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波在角斗场里回荡。
他猛地用右拳捶向自己的胸口,“咚”的一声闷响震得空气都在颤,胸口的鬃毛被震得四散开来,露出底下结实的肌肉。
他脖颈处的鬃毛瞬间炸开,如竖起的钢针般根根分明。
肌肉贲张间,整具躯体都显得愈发庞大,原本就高大的身形又拔高了半尺。
下一秒,他后腿猛地蹬地,沙粒被狠狠踩得飞溅,在身后形成一道沙雾。
庞大的身躯如出膛的炮弹般扑向费德,利爪带着破风之声,连空气都被撕开一道细微的口子。
可费德却像一片被风吹动的枯叶,轻飘飘地往后飘退,脚尖甚至未曾沾染沙地,仿佛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重量。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尖泛着淡黑的光,轻轻一点。
——熊妖脚边的沙地突然翻涌,几道漆黑的暗影藤蔓如毒蛇般猛地窜出,死死缠上他的脚踝。
藤蔓上的倒刺深深扎进皮肉里,带出点点血珠。
“嗷!”熊妖怒吼着甩动后腿,肌肉紧绷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腿上的青筋根根凸起,硬生生将藤蔓挣断。
断裂的藤蔓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里,溅起的泥土落在他的鬃毛上,更添几分凶悍。
他毫不停歇,借着甩腿的惯性再次扑上,锋利的爪子几乎要扫到费德身上的破布裙。
——可就在这瞬间,费德的身影突然化作无数黑羽散开,如被惊起的鸦群般飘向四周。
黑羽在空中盘旋半圈,又在三米外重新凝聚成形。
他依旧歪着头,幽绿的眼瞳里清晰映着熊妖惊愕的脸,喉咙里的“咯咯”笑声愈发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看到这里,凌尘心里一紧,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看台的木栏杆,留下几道浅浅的指甲印:
费德的招式全在“虚”与“诡”,从不与对手正面碰撞,专靠灵活闪避和出其不意的偷袭消耗对手心神。
若后续遇上这类对手,绝不能像熊妖这样被轻易激怒。
盲目冲锋只会白白浪费体力,必须沉住气稳住阵脚,耐心寻找他凝聚身形的短暂间隙,再全力出手。
熊妖的喘息越来越重,胸口起伏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粗重的“嘶哈”声,伤口的血顺着爪子滴在地上,汇成几道蜿蜒的细流,在沙地上画出狰狞的纹路。
他死死盯着费德,浑浊的兽瞳里满是愤怒,却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突然,他看见对方缓缓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幽蓝的光。
那光芒微弱却柔和,像极了森林深处指引迷路者的萤火,在昏暗的角斗场里泛着奇异的光晕,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光芒缓缓飘向他,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
拂过他撕裂的伤口时,竟让那灼痛的地方泛起微痒的愈合感,原本外翻的皮肉似乎都在慢慢收拢。
“治……治疗?”
熊妖喉咙里滚出模糊的音节,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眼底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希冀,那光芒里的暖意顺着皮肤钻进四肢百骸。
让他紧绷的肌肉下意识地放缓了动作。
连爪子上的力道都轻了几分,甚至微微垂下了原本紧绷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