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虚假的海燕与冰封的决心
幽蓝晶石的光在身后渐弱时,露琪亚的脚尖踢到了一块凸起的石板。那触感并非虚夜宫通道常见的粗糙沙岩,而是带着一种冰凉的、打磨过的光滑,像极了尸魂界十三番队办公厅门前的石阶。她猛地顿步,握着袖白雪的手骤然收紧——指尖传来的灵压震颤让她心头一凛,眼前的景象正以颠覆认知的方式碎裂重组。
原本嶙峋的虚夜宫通道壁如消融的冰雪般褪去,露出内里雕花的黑色石柱。柱身攀着干枯的藤蔓,藤蔓末梢缠着半透明的磷火,幽蓝的光舌舔舐着空气,将柱上的花纹照得愈发清晰:那是交错的刀剑与锁链,每一道刻痕里都仿佛凝着未散的怨念。更诡异的是头顶——没有熟悉的穹顶或沙层,竟是一片泛着灰蓝的“天空”,云层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着,却听不到半分风声,连光线都带着种死寂的滞重,落在身上时没有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凉。
“这里是……”露琪亚指尖掠过石柱,冰凉的触感里混着一丝扭曲的灵压,既不像虚的狂暴,也不像死神的纯粹,倒像两种力量被强行揉在一起,在皮下血管里疯狂冲撞。她想起文刀分道时的叮嘱——“虚夜宫到处是陷阱,别信眼睛看到的”,指尖悄然凝聚灵压,袖白雪的刀鞘边缘瞬间凝出一层薄霜,霜花顺着鞘身的纹路蔓延,在“袖白雪”三个字上凝成细小的冰晶。
“没想到会有死神小姐闯入‘须臾之巢’。”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石柱后传来,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朽木,每一个字都带着毛刺,刮得人耳膜发疼。露琪亚猛地转身,只见一道身影斜倚在雕花石柱上——他的脸上覆着银灰色的长型面具,面具边缘贴合着脖颈的弧度,上面整齐排列着八个小孔,孔眼不大,却足够让目光穿透。
他裹在破面特有的白色长袍里,袍子下摆拖在地上,沾着些深色的污渍,不知是沙砾还是别的什么。连指尖都藏在同色的手套下,手套边缘绣着细密的黑纹,随着他指尖的微动,纹路里似乎有灵压流转。最显眼的是腰间悬着的斩魄刀:刀鞘是暗沉的黑,像用陈年的乌木制成,鞘身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尾端嵌着颗浑浊的红宝,宝石旁侧隐约能瞥见“9”的数字刻印,被一道浅痕半遮着,像是刻意为之。
“破面。”露琪亚沉声开口,袖白雪已然出鞘。刀刃划破空气时带起细碎的冰晶,在磷火的映照下闪着冷光,“你知道井上织姬在哪里?”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这“须臾之巢”的诡异氛围让她想起了太多往事——当年被虚附身的海燕冲向她时,周围的景象也是这样扭曲的;当年在双极之丘上,蓝染揭开真相时,天空也是这样沉得像要塌下来的。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灵压顺着手臂注入刀身,让袖白雪的寒气扩散开去,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熟悉感。
亚罗尼洛缓缓直起身,面具下的目光扫过她握刀的手,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肉,落在她紧绷的手腕上。他笑了,笑声从面具的小孔里漏出来,在空旷的巢穴里打着转,带着诡异的回响:“织姬?倒是个有趣的名字。不过死神小姐,比起寻人,不如先随我去宫殿里坐坐?”他抬手朝石柱后方示意,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拱门,门扉是深紫色的木材质地,边缘镶着暗金色的花纹,门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黑暗里隐约有锁链拖地的声响,“或许你会在那里,看到‘老朋友’呢。”
“老朋友”三个字像针般刺了露琪亚一下,扎在她最柔软的记忆上。她警惕地盯着亚罗尼洛——这人的灵压波动极不稳定,时而微弱如普通虚,弱到几乎要融入周围的阴影里;时而又沉得让她指尖发麻,像有块冰铁压在心脏上。但织姬的线索渺茫,从进入虚夜宫到现在,除了遇到几个低阶破面,他们连织姬的气息都没捕捉到。哪怕是陷阱,她也必须踏进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放过。
“带路。”露琪亚握紧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刻意落后亚罗尼洛半步,目光扫过他的背影,试图从那宽大的长袍下找到破绽。长袍的后领处似乎有块深色的污渍,形状像个爪印,爪尖的痕迹很淡,却让她莫名想起了志波家纹样上的狼爪。
亚罗尼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打量,脚步微顿,却没回头,只是轻笑了一声:“死神小姐不必这么警惕,我只是想请你看看‘藏品’而已。毕竟……像你这样念旧的人,不多见了。”
穿过拱门,门后是条狭长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墙壁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物件,用生锈的铁链固定着:有的是泛着黑紫的鳞甲,鳞甲边缘还沾着干涸的粘液,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腥气;有的是扭曲的骨骼,骨骼上布满细小的齿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甚至有半张嵌在木框里的虚面具,面具的眼窝处还残留着干涸的黑血,血渍顺着木框的纹路渗进去,在下方积成小小的血痂。
腐朽的气味混杂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扑面而来,让露琪亚忍不住皱紧了眉。她的脚步下意识放慢,目光落在一具挂在墙上的尸骸上——那尸骸穿着破破烂烂的死神羽织,羽织的边角绣着“七番队”的字样,胸口处有个巨大的贯穿伤,伤口边缘的肉已经碳化,显然是被灵压灼伤的。她的心猛地一沉,这具尸骸的身形,竟有些像当年和海燕一起执行任务时失踪的七番队队员。
“这些都是‘失败品’。”亚罗尼洛的声音在前头响起,他的手指划过一具挂在墙上的虚的头骨,“有的太弱,有的太蠢,留着也没用,不如做成标本。”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过也有有趣的,比如那个——”他指向甬道尽头的一扇小门,门后隐约有灵压波动,“里面的‘藏品’,你一定感兴趣。”
露琪亚没接话,只是将袖白雪握得更紧了。甬道里的灵压越来越浓,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每走一步,都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那些挂在墙上的“藏品”仿佛活了过来,鳞甲在磷火下闪烁,骨骼在铁链上轻轻晃动,发出“咔啦咔啦”的轻响,像在低声诉说着痛苦。
“快到了。”亚罗尼洛的声音在前头响起,他停在一扇巨大的黑木门前。门扉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细看竟是无数扭曲的灵体,它们相互缠绕着嘶吼,有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有的张大嘴巴无声地呐喊,灵体的脸上满是痛苦与绝望。门把手上缠着一圈荆棘,荆棘的尖刺上沾着细小的血珠,在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露琪亚站在他身后,掌心的冷汗浸湿了刀柄。她能感觉到门后传来的灵压,那股气息很淡,却异常熟悉,像春日里拂过樱花树的风,像十三番队训练场边的溪水,像……志波海燕身上的味道。那股气息让她的心脏莫名一缩,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亚罗尼洛缓缓转过身,面具在磷火的映照下泛着冷光。他抬起手,指尖扣住面具的边缘,动作慢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指尖与面具接触的地方,似乎有细小的灵压火花炸开,将他的指尖映得发白。
“你说,当故人重现时,死神小姐会是什么表情呢?”他的声音里带着种诡异的期待,像个孩子在拆礼物前的雀跃。
话音未落,他猛地摘下了面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露琪亚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卡在喉咙里,连握着袖白雪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张脸——宽额,挺直的鼻梁,嘴角习惯性微微上扬的弧度,甚至左眼角那颗极淡的痣,痣的形状像颗小小的星星……分明是志波海燕!是那个在十三番队的训练场教她握刀,在她被队员排挤时把便当塞给她,最后却死在她刀下的志波海燕!
“海……海燕大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风吹散的蛛丝,细弱得随时会断掉,“这……这怎么可能?”
记忆像决堤的洪水般涌来,带着樱花的香气和训练场的沙尘味。尸魂界的樱花树下,海燕笑着拍她的肩,他的手掌很大,很暖,拍在肩上时能驱散所有的不安:“露琪亚,记住,斩魄刀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害怕的。如果你连握刀的勇气都没有,怎么保护想保护的人?”
训练场的沙地上,他握着她的手腕调整姿势,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淡淡的汗味:“不对,力道要沉在丹田,你看——”他的手臂微微发力,带动她的手挥出一刀,刀风切开空气,将地上的沙砾吹起,“这样才对,斩魄刀是你的一部分,要让它跟着你的心意走,而不是被它拖着走。”
还有那次她感冒发烧,躺在队舍的床上,海燕端着粥进来,粥碗上冒着热气,他的额头上也带着汗:“快趁热喝,这是我让卯之花队长煮的,加了点生姜,虽然难喝,但治感冒管用。”他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队里的事,说三番队的吉良又被队长骂了,说十番队的日番谷队长又长高了一点,直到她睡着都没离开。
最后那天的画面最清晰,也最刺眼。他被虚附身,双眼赤红地朝她扑来,嘴里嘶吼着听不懂的话语,曾经温和的脸上满是狰狞。她握着袖白雪的手在发抖,眼泪模糊了视线,耳边是队员们的大喊:“露琪亚!快动手!”她闭着眼挥下袖白雪,刀刃刺入躯体的触感清晰得像昨天发生的事——那不是斩魄刀刺入虚体的硬实感,而是像刺入了温热的肉体,带着细微的阻力,还有……他最后看她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解脱和……抱歉。
温暖与痛苦的画面交织着撞进脑海,露琪亚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袖白雪的刀身上,被刀刃的寒气冻成细小的冰珠。可眼前的“海燕”看着她的眼神,却让她背脊发凉——那不是记忆里温和包容的目光,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像在欣赏猎物落入陷阱时的挣扎,像在看一场早已编排好的戏。
亚罗尼洛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那笑容落在露琪亚熟悉的脸上,显得格外扭曲,像一幅被弄脏的画。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左眼角,仿佛在模仿海燕的习惯动作。
“哦?看来你还记得我。”他开口了,声音却变了——时而还是海燕那温和的语调,温和得能滴出水来;时而又突然尖锐起来,像有根针在刮擦玻璃,两种语调在他喉咙里交织着,让人毛骨悚然,“也是,亲手杀死的上司,怎么会忘呢?露琪亚。”
“不……”露琪亚猛地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眼前的身影,“你不是海燕大人!海燕大人已经……已经死了!我亲手……”她的声音哽咽着,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亲手杀死海燕,是她心里最深的疤,哪怕过去这么久,只要一碰,还是会疼得喘不过气。
“已经死了?死在你手里?”亚罗尼洛向前一步,逼近她面前,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他能清晰地看到露琪亚眼底的痛苦,那痛苦像墨汁一样在她的瞳孔里扩散,让他格外满意。“可我现在不是站在这里吗?露琪亚。”他刻意放缓语速,念出她的名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毒蛇吐信时的嘶鸣,“在虚圈,我借助虚的力量复活了,还成了蓝染大人麾下的破面——这都是拜你所赐啊。如果不是你杀了我,我怎么会来到这里?怎么会获得这么强大的力量?”
“拜我所赐?”露琪亚茫然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心脏像被钝器反复捶打,疼得她几乎要蹲下身子。她看着眼前的“海燕”,他的脸上还带着她熟悉的笑容,可那笑容里的恶意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她的心里。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死去的人会以这种方式重现?
“是啊。”亚罗尼洛的声音又尖锐起来,带着浓浓的嘲讽,嘲讽里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若不是你杀了我,我怎么会来到虚圈?怎么会获得这么强大的力量?所以露琪亚,你该赎罪啊。你欠我的,要用你的命来还。”
赎罪二字像针般扎进露琪亚的心里。她一直都在赎罪,从杀死海燕的那天起,她就把自己困在愧疚里。她拼命训练,想让自己变强,想保护好身边的人,想弥补当年的过错。可眼前的“海燕”说的赎罪,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不对劲——海燕从来不是会逼别人赎罪的人,他总是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以后要好好活着。”
“如果真的是你……”露琪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抬手,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泪水冰凉,擦过皮肤时让她清醒了几分。“海燕大人绝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坚定,“海燕大人会说,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会说让我好好活下去,会说……”
亚罗尼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像被冻住的湖面。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恼怒,随即又笑了起来,这次是纯粹的尖锐,尖锐得像要把空气划破:“看来你还没傻透。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乖乖赎罪了。”他突然抬手,指向黑木门后的阴影,“看到了吗?你的同伴就在那里。”
露琪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阴影里隐约有几道身影蜷缩着,被粗粗的锁链绑在石柱上。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一个高大健壮,肩膀很宽,像茶渡;一个戴着眼镜,身形消瘦,像石田!他们的头都低着,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露琪亚瞬间握紧袖白雪,灵压猛地爆发,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