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欢呼声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拍打在林小乐的耳膜上，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那张黑桃A扑克牌的冰凉触感，而脑海中那个冰冷的机械音，每一个字都像钢针一样，扎在他的神经上。
【主线任务激活：拯救绮梦。】
【任务完成度：0%。】
【任务完成，方可开启下一站。】
林小乐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僵硬，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冲向了大脑，又在下一秒退得一干二净。
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穿过那些因为胜利而狂喜的脸庞，精准地落在了二楼的栏杆处。
绮梦就站在那里，她没有像楼下的人一样欢呼雀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上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可那双明亮的眼睛深处，却藏着一片化不开的浓雾。
那是一种林小乐在现代社会里见过的眼神，属于那些背负着巨大压力，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成年人。
林小乐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林军师！林军师牛逼！”
“今天全靠你了！林军师！”
丁力的手下们簇拥过来，一个个用混杂着崇拜和敬畏的眼神看着他。这个刚刚用几句听不懂的话就让赌圣功力大增，又用另一套听不懂的话把侯敬南噎得半死的年轻人，在他们眼中已经和神仙画上了等号。
丁力更是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那张总是紧绷着的脸上，此刻笑意完全藏不住。他一把搂住林小乐的肩膀，用力拍了拍，声音洪亮。
“好！好兄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丁力的首席军师！以后我的场子里，你说话，就跟我说话一样管用！”
周星祖也从功力大增的狂喜中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林小乐，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依赖。三叔更是跟在后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文曲星下凡”。
可林小乐此刻却完全没有享受胜利的喜悦。
他满脑子都是那四个字——拯救绮梦。
这破系统，连个任务说明都没有。怎么救？从谁手里救？任务失败了会怎么样？是永远困在这里，还是直接人道毁灭？
林小乐的后背，又开始冒出冷汗。
“丁大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林小乐挤出一个笑容，对丁力说道。
丁力一愣，随即会意，他挥手让手下们散去，亲自带着林小乐和周星祖、三叔，回到了楼上的公寓。
关上门，隔绝了楼下的喧闹。
“林军师，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丁力给林小乐倒了杯茶，态度比之前更加亲近和倚重。
林小乐搓了搓手，组织着语言。他不能直接说自己接到了一个“任务”，那会被当成疯子。
他决定换一个切入点。
“丁大哥，我这个人呢，做任何事都喜欢先做‘风险评估’。”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今天我们虽然赢了侯敬南，但只是个前哨战。真正的决战在跑马厅，我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所以，我需要了解我们这边所有的‘潜在风险点’。”
丁力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星哥的赌术，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这个没问题。丁大哥你的势力和人脉，是我们的基本盘，也没问题。”林小乐放下茶杯，目光直视丁力，“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可能会影响整个战局的‘变量’。”
“哦？是什么？”丁力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是绮梦小姐。”林小乐一字一句地说道。
“绮梦？”丁力、周星祖和三叔都愣住了。
周星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急忙摆手：“不不不，小乐，绮梦小姐她……她很好，她怎么会是风险呢？”
“星哥，你先别急。”林小乐安抚住他，然后转向丁力，眼神变得锐利，“丁大哥，恕我直言。绮梦小姐刚才在楼上，她的表情不对劲。那不是为我们胜利而喜悦的表情，而是充满了忧虑和不安。在我们的‘项目’里，任何核心成员的情绪波动，都可能导致致命的失败。我想知道，绮梦小姐，她到底有什么心事？”
丁力沉默了。
他看着林小乐，眼神复杂。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观察力竟然如此敏锐，连绮梦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都能被他看出一丝端倪。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
“林军师，你果然不是一般人。”他挥了挥手，示意周星祖和三叔也坐下，“这件事，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既然你问了，那我们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丁力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绮梦的身世，你们恐怕都不知道。她不是普通的歌女，她的父亲，是曾经在上海滩叱咤风云的富商，如意绸缎庄的于老板。”
“只不过，几年前，于老板的生意，被日本人盯上了。带头的，就是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川岛芳子。”
“川岛芳子！”周星祖和三叔都惊呼出声。这个名字在上海滩，代表着罪恶和恐怖。
“没错。”丁力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川岛芳子联合了几个亲日的汉奸，给于老板设下圈套，一夜之间，就让他倾家荡产，还背上了还不清的巨额债务。于老板不堪受辱，差点自尽，虽然被救了回来，但也落下了终身残疾，被川岛芳子的人控制着。”
“绮梦为了照顾父亲，也为了还债，只能委身在我这里的歌厅唱歌。我敬重于老板是条汉子，所以一直护着她。但最近……”丁力的拳头握紧了，“川岛芳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阿星你的事，她觉得绮梦待在我这里，是在帮我。所以，她派人给绮梦带话，让她离开我，去给日本人做事。否则……就要拿她父亲的命来抵债。”
公寓里一片死寂。
周星祖的脸由红转白，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绮梦的眼神总是那么忧郁，为什么她的笑容总是那么勉强。
原来，在那温柔美丽的背后，她独自一人，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
林小乐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终于明白了“拯救绮梦”这个任务的真正含义。
这根本不是什么儿女情长，这是一场与虎谋皮的生死较量！对手是心狠手辣的日本特务头子！
“丁大哥，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就在林小乐还在思考对策的时候，周星祖猛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睛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那是愤怒，是心疼，更是作为一个男人，保护心爱女人的决心。
“我一定要赢！我要赢下跑马厅的赌局！我要赢很多很多的钱，多到可以帮绮梦小姐还清所有的债！我要让那个川岛芳子，再也不能威胁她！”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林小乐看着周星祖，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为周星祖的担当而感动。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哥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明显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川岛芳子的目的，根本不是钱，而是要控制绮梦，打击丁力。就算你帮她还了钱，对方也有一万种方法继续找麻烦。
“星哥，你的决心我懂。但光靠赢钱，是‘治标不治本’的。”林小乐站起身，拍了拍周星祖的肩膀，“这件事，需要一个完整的‘解决方案’。我们需要从‘根源’上，解决掉川岛芳子这个‘bug’。”
“怎么解决？”周星祖急切地问。
“暂时还没想好。但第一步，是壮大我们自己的实力。”林小乐的思维开始高速运转，“我们不能总是被动挨打。丁大哥，我们得主动出击，扩大我们的‘市场份额’，提升我们的‘品牌影响力’！”
他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踱步，那股熟悉的“产品经理”气场再次全开。
“丁大哥，我问你，你的赌场，现在主要的盈利模式是什么？”
“当然是客人输钱了。”丁力理所当然地回答。
“错！”林小乐一挥手，直接否定，“这是最低级的运营思维！我们不能只想着赚客人输的钱，那是一锤子买卖！我们要赚的，是他们的‘时间’！是他们的‘忠诚度’！”
丁力听得一头雾水。
林小乐走到窗边，指着楼下灯火辉煌的街道。
“一个赌客，他带了一百块钱进来。如果他很快输光了，他会骂骂咧咧地走掉，可能再也不来了。但如果，他用这一百块钱，在你的场子里玩了一整个晚上，有输有赢，最后可能还是输光了，但他体验到了乐趣，他明天就还会想来！这，就叫‘用户粘性’！”
“那……那我们怎么赚钱？”三叔忍不住问。
“问得好！”林小乐打了个响指，“我们要建立一套全新的‘会员激励体系’！从今天开始，所有来我们场子的客人，都免费办理一张‘会员卡’！”
“客人每在我们这里下一注，不管输赢，都能获得相应的‘积分’！比如，下一块钱的注，就积一分！”
“这些积分有什么用呢？”林小乐自问自答，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积分可以兑换东西！100积分，可以换一杯免费的酒！500积分，可以换一顿免费的晚餐！积分，可以直接兑换100块的筹码！甚至，我们可以设置一个‘积分抽奖’活动！每天晚上十二点，从所有会员卡里抽一个幸运儿，直接奖励一千块大洋！”
“这么一来，客人为了积分，就会尽可能地在我们这里玩！他就算输了钱，也得到了积分，心里会有补偿感！他为了参加抽奖，就会一直待到十二点！只要他的人在场子里，他就有可能继续消费！这就叫‘提升用户留存率和活跃度’！”
丁力、周星祖和三叔，三个人张着嘴，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感觉林小乐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组合在一起，却像是在听天书。什么会员卡，什么积分，什么用户粘性……这些词汇，对他们来说，比“特异功能”还要玄妙。
但丁力毕竟是枭雄人物，他虽然听不懂那些新名词，但他瞬间就明白了这套玩法的核心！
“林军师……你的意思是……”丁力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用一些小恩小惠，把客人牢牢地绑在我们的场子里？”
“不是小恩小惠，这叫‘情感维系’和‘用户养成’！”林小乐纠正道，“我们要让客人觉得，来我们这里赌钱，不光是赌钱，更是一种尊贵的享受，是一种有回报的投资！我们还要搞‘VIp分级’！一个月内消费满一千的，是白银会员，积分翻倍！消费满一万的，是黄金会员，配专属的荷官和服务员！让他们体验到人上人的感觉！”
丁力激动地一拍大腿，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眼神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妙！实在是妙啊！”他看着林小乐，就像在看一个金元宝，“这法子要是推行下去，不出一个月，侯敬南那边就得关门大吉！”
“这只是第一步。”林小乐的嘴角勾起，“等我们的‘用户基础’建立起来，我们就可以发行我们自己的‘代金券’，搞‘充值返利’，甚至可以组织‘德州扑克大赛’！把我们的赌场，打造成全上海最时髦、最高端的娱乐中心！”
“德州……扑克？”丁力又听到了一个新词。
“呃……这个以后再说。”林小乐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林军师！”丁力现在对林小乐是彻底服了，他紧紧握住林小乐的手，“赌场的事，从今天起，全权交给你来打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就在这时，林小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震动和古怪的音乐声。这是他设置的低电量提示音。
周星祖和三叔吓了一跳，好奇地凑了过来。
“小乐，你这个铁盒子里，怎么会有声音？”
林小乐看着手机上只剩下1%的电量，心里一动，一个骚操作的想法冒了出来。
“丁大哥，星哥，三叔，既然今天我们旗开得胜，又确立了未来的‘发展战略’，我让你们听个宝贝，助助兴！”
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当着三人好奇的目光，点开了音乐播放器。是他穿越前正在单曲循环的，一首经典老歌的超重低音Remix版。
“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当那熟悉而又雄浑的旋律，混合着“动次打次”的强烈鼓点和低音炮，从手机那小小的扬声器里喷薄而出时，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丁力，这位上海滩的新晋枭雄，手里的茶杯停在了半空，眼睛瞪得像铜铃。
三叔，这位来自大陆的朴实长辈，张着嘴，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而周星祖，这位刚刚掌握了“隔空控物”超能力的赌圣，他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震撼和虔诚。他仿佛不是在听一首歌，而是在聆听来自九天之外的神谕。
“这……这是什么神仙乐曲？！”周星祖的声音都在颤抖，“我……我感觉我的特异功能，都快要跟着这节奏跳起来了！”
林小乐看着他们三个土包子一样的表情，正想得意地解释两句。
公寓的门，再一次被“砰”的一声撞开。
还是之前那个伙计，他这次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的血色比刚才侯敬南上门时还要白，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板！林军师！不……不好了！”
“法国领事馆……派人送来了战书！”
“那个法国赌神皮埃尔……他……他从法国本土，请来了他的师父！”
“欧洲赌坛的传奇，‘高卢雄鸡’——皮尔·卡松！他已经到上海了！点名要和赌圣……在全上海媒体的见证下，一决高下，雪洗之前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