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时间,沈栀意却感觉度日如年,向羽的疏离冷漠,像是一把弓箭,射向她,将她的心脏射击的千疮百孔。
终于,医生宣布向羽的身体恢复达到了出院标准。沈栀意心中忧虑未消,小心翼翼提议“要不,再多住两天观察一下?彻底养好……”
“不必。” 向羽的声音干脆、冷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目光甚至没有看向她,只是落在病房窗外,“出院。”
那是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属于兽营教官的、刻在骨子里的强势,此刻却只让沈栀意感到刺骨的寒意。
最终将所有挽留的话被沈栀意咽了回去,她默默转身去办理手续。
回去的路上,沈栀意坐在驾驶位,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甚至感觉狭窄的车厢内,空气有些窒息。
一时之间她忍不住,再次悄悄抬眸,视线飞快地掠过车内后视镜。
后座上,向羽靠着椅背,侧脸线条在车窗透入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硬。
他微阖着眼,但沈栀意知道他没有睡。那是一种比初见时更甚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寂。
回想最开始的见面,那时的“战神”虽冷,眼底深处尚有温暖的和煦。而此刻的向羽,更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温度、只剩下坚硬外壳的雕塑。
向羽敏锐的感官瞬间捕捉到了沈栀意的窥探。他浓密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眼,也没有任何表示。
这几天,这个女人按时送饭,动作轻柔,眼神里总是盛满他无法理解却又无法忽视的浓烈情绪,甚至他还感受到了那么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但这恰恰加深了他的困惑与警惕。
一个凭空出现在他重伤苏醒后、自称已经和自己结婚的陌生女人。一个会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冰冷机械音的存在。
这一切都透着诡异。难道,就像某些荒诞故事所说,是什么精怪幻化,或是某种针对他的精密陷阱?
向羽想到这里,他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试图理清这团乱麻,却只觉得思绪更加混沌。
脑部的钝痛提醒着他身体的虚弱和记忆的缺失,这让他本能地将所有靠近视为潜在威胁。
车子终于驶入熟悉的家属院,缓缓停在那栋承载了无数甜蜜回忆的家属院前。
沈栀意熄了火,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她走到后门,想替他拉开车门,向羽却已自己推门迈了下来。
动作带着大病初愈的迟缓,脚步也有些虚浮,但他挺直了脊背,拒绝了任何可能的搀扶。
他站在车旁,抬起头,目光沉静地打量着眼前这栋房子。米色的外墙,熟悉的门牌号,窗台上甚至还摆着几盆生机勃勃的绿植,一切都是沈栀意口中描绘的“爱巢”该有的模样。
然而,此刻映入他眼帘的,却只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建筑物。那些被许诺的“温暖”、“甜蜜”、“归属”,在他的记忆里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就是这里了,”沈栀意站在他身侧一步之遥的地方,声音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期待,“我们的家。”
向羽没有回应。他沉默地收回目光,视线掠过沈栀意,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朝着那扇紧闭的家门走去。步伐缓慢却坚定,每一步都像是在踏入一个未知的、需要高度戒备的战场。
沈栀意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直却疏离的背影,感觉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冰冷的鸿沟。
推开家门,一股混合着阳光、淡淡花香和某种熟悉木质气息的暖意扑面而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瞬间包裹了向羽,这感觉如此自然,仿佛身体比意识更早认出了归途。
然而,就在这安心的氛围中,异变陡生!
当他的目光扫过客厅那张宽大的原木书桌时,脑海里毫无预兆地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
脑海里他坐在那张桌子前,微低着头,指尖捏着一支笔,在一个摊开的小本子上专注地写画着什么。那眼神是他从未在自己眼中见过的、近乎虔诚的温柔。
他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清晰无比的弧度,对着前方某个看不见的存在,低声说着什么,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
画面再一转,柔软的沙发上,他怀里紧紧拥着一个身影,两人滚作一团,压抑的低笑声和亲昵的嬉闹声仿佛就在耳边。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怀中人的发顶,眼神交织着浓得化不开的缠绵与炽热……
“呃!” 剧烈的、如同钢针攒刺般的疼痛毫无征兆地从大脑深处爆发!
向羽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高大的身形甚至晃了一下。那些闪过的画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倒影,瞬间支离破碎,消失无踪。
他下意识地抬手死死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向羽!” 一直紧张关注着他的沈栀意,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沈栀意看到他脸色骤变,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和担忧,声音急切地安抚道“别!别勉强自己去想!没关系的,我们真的不急,慢慢来就好!你放松……”
沈栀意现在不敢触碰他,只能焦灼地站在一旁。
向羽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极其轻微、带着痛楚余韵的“嗯”声。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那阵翻江倒海的眩晕和剧痛。一种近乎本能的牵引力,让他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卧室。
卧室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精准地锁定了床头柜。那里,静静地立着一个相框。
照片上的画面瞬间攫住了他全部的呼吸!
碧海蓝天,金色的沙滩上,他和一个笑容明媚灿烂的女人紧紧地拥吻在一起!两人如同两条接吻鱼般亲昵无间,阳光在他们周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照片中的“向羽”,那双总是锐利沉静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浓烈到能将人溺毙的宠爱和幸福!那目光如此炽热,却又真实地刺痛了自己!
沈栀意紧跟着走进卧室,一眼就看到向羽僵立在床前,视线如同被焊死般凝固在床头那张照片上。
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羞赧和慌乱瞬间席卷而来,这才反应过来,此刻在向羽眼中,自己只是个陌生人啊!让他骤然看到如此亲密的画面,太不好了!
“啊!” 她低呼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啪!”地一声脆响,将那个承载着过往甜蜜的相框用力地扣倒在柜面上!
做完这一切,沈栀意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脸颊滚烫,心跳如鼓。她局促地站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根本不敢去看向羽此刻的表情,只觉得空气都变得尴尬而凝滞。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紧接着,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师姐,姐夫出院了吧!我和巴朗、鲁炎、张冲,特意过来看看他呢。”
向羽闻声,不禁有些诧异,他扭过头,好奇地看向门口。他的眼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这时,沈栀意快步走过去,伸手打开了门。门开的瞬间,阳光洒进房间,照亮了门外站着的四个人。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关切的笑容,每个人手里还提着一些新鲜的水果,显然是特意为向羽准备的。
“你们来啦,进来吧。”沈栀意将他们请进来,敏锐的蒋小鱼察觉出不对劲,尤其是从沈栀意身上散发出来的有些悲伤的气息。
“师姐,你怎么了?”蒋小鱼小心谨慎的问着,“我…”沈栀意顿了顿,和他说起了向羽失忆的事情。
众人一听,都大吃一惊的样子,尤其是张冲“啥玩意儿,咋还挑着捡着失忆呢!”
蒋小鱼怕他说错话惹的沈栀意更伤心,连忙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张冲有眼色的闭上了嘴,看着沈栀意眼下的乌青,他们都知道,这段时间对于沈栀意来说,可谓是折磨了。
这时向羽走出来,巴朗第一个迎上去“排长,你没事了吧。”巴朗即使在向羽担任了兽营的总教官之后,有时还是会叫他排长,在他心里,向羽就是自己的排长,一路为自己保驾护航,两个人比亲兄弟都亲。
向羽在看见巴朗的那一刻,他原本锐利如刀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了一些,他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嗯,没事了。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沈栀意听到向羽的话后,心中一惊,连忙出言劝阻道“向羽,你刚刚出院,身体还很虚弱,还是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吧。”她的语气充满了关切和担忧,希望向羽能够重视自己的身体状况。
然而,向羽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冷漠地拒绝道“不用!”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的坚定却让人无法忽视。
沈栀意看着向羽那冷漠的表情,心中一阵酸楚,眼眶也不禁有些泛红。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沈栀意连忙转过身去,故作镇定地说道“那,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买点菜,中午就在这里一起吃吧!”说完,她快步走出了房间,似乎想要逃离这个让她感到有些尴尬和难受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