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兽营的地狱海训期，在汗水、海水、偶尔可能还混杂着点血水的浸泡下，残酷而坚定地推进到了第二个月。
这个月被士兵们私下称为“褪皮月”，意指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得脱掉几层皮，才能勉强跟上节奏。
可就在这片以“残酷”为底色、人人都在咬牙坚持的训练场上，有三道身影却牢牢霸占着成绩排行榜最顶端的三个位置。
任凭其他人怎么追赶，都始终雷打不动——沈栀意、向羽、袁野。
久而久之，“三巨头”的名号在队员间愈发响亮，已然成了这一期海训队员心中又敬又畏的标杆。
午后的阳光稍缓，武钢总教官拿着刚统计出来的月度综合训练成绩单，再次走进了肖海毅副旅长的办公室。
他那张常年被海风和烈日雕刻得如同岩石般的黑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表情。
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紧绷的眉峰间，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松动。
那是一种混合了满意、骄傲，以及长期面对某些“特殊人才”所带来的、习惯性头疼的复杂情绪。
肖海毅接过成绩单，目光就直接掠过后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评级，精准地锁定了最顶端那三个并排的名字。
沈栀意，向羽，袁野。
每个名字后面的综合评价栏里，都赫然印着用红笔批注的、力透纸背的两个大字——“极优”！
“好！好！好！”肖海毅猛地一拍办公桌，连说了三个“好”字，洪亮的笑声震得办公室的窗户都仿佛嗡嗡作响。
这三个“好”字，既是对沈栀意、向羽、袁野三人绝对实力的高度认可与赞赏，也是为自己麾下的海军兽营能培养出这样的尖兵悍将，而感到由衷的自豪。
“你瞧瞧这成绩，体能满分，战术满分，应急反应还是满分！这稳定性，这几乎碾压同期的优势，说出去都给咱们海军长脸！”
当然，这份爆棚的自豪感，在目光扫过“袁野”这个名字时，稍微打了个折扣。
肖副旅长盯着那两个字，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酸溜溜的羡慕，连语气都软了几分。
“多好的一棵苗子啊！军事天赋高，适应能力强，不管是海军的泅渡、潜水，还是陆军的战术、射击，上手都快得吓人！
怎么偏偏就是陆军的呢？！要是也能划拉到咱们海军来，那咱们海军的实力，又能上一个台阶！”
这一刻，肖海毅瞬间就与远在陆军特战旅的王敬之总教官，产生了深刻的共鸣！
他太理解王敬之之前为什么绞尽脑汁，明里暗里都想把沈栀意挖到陆军了。
而站在一旁的武钢，虽然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连嘴角都没动一下。
但他的内心对这三个兵的成绩，也是极为满意的。
尤其是沈栀意和向羽，从海训一开始，他就倾注了比旁人更多的心血。
当然，这份心血的表现形式比较“钢铁”，别人练五组，他们练八组；别人休息一小时，他们多加练半小时。
如今能看到两人拿到代表兽营最高评价的“极优”，武钢心里的畅快比三伏天喝上一大碗冰镇绿豆汤还过瘾。
要知道，“极优”这两个字在他武钢这里的含金量，比登天也差不了多少。
兽营成立这么多年，能拿到这个评价的队员，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不仅需要实打实的顶尖实力，还得做到全方位无短板。
沈栀意和向羽能稳稳拿下，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也没辜负他的栽培。
只见肖海毅满意地放下成绩单，随即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了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目光带着点促狭看向武钢。
“武钢啊，你看这袁野虽然是陆军派来交流学习的，但这训练成绩以及对海军科目的适应能力，一点都不比咱们海军的顶尖苗子差嘛。
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想想办法，把他给……‘留’下来？”
最后那个“留”字，他说得意味深长，尾音还轻轻拖了一下。
那点“挖角”的暗示，简直不要太明显。
闻言，武钢那张仿佛用水泥浇筑过、常年平静无波的黑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只见他眉头猛地皱起，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连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比“加练十组负重蛙跳”还可怕的事。
不是他不想挖袁野！
恰恰相反！作为一个见到好苗子比见到亲儿子还热乎的总教官，武钢对袁野那身过硬的本事，是打心眼里喜欢和欣赏的。
这孩子，绝对是一块值得倾力打磨的璞玉，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尖兵。
但是！但是！袁野这个人，他……他人如其名，实在是太野了！
武钢时常在心里怀疑，袁野那间歇性发作、毫无征兆、频率还极高的“抽风”行为，是不是用他那超高的军事天赋换来的。
毕竟，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一米九的个子，穿着迷彩服也掩不住的帅气精神。
可那性格，简直是骚包与野性难驯的完美混合体。
平时训练能给你玩出花来，明明是枯燥的战术训练，他总能琢磨出些新奇的招式。
休息时又能把你气得肝疼，一句话不对付就开始调侃，脑回路比海边的礁石还崎岖，还长满了滑不溜手的“海藻”。
尤其是！当袁野碰上沈栀意这个对他来说，如同“化学反应催化剂”般的存在时，那效果更是让武钢头疼不已。
沈栀意平时看着沉稳，可跟袁野在一起，两人性格高度契合，简直是“最佳玩伴”，总能一起琢磨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他们俩加在一起的“诒害”能力，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而是呈几何级数增长，大于二好几百倍都不止！
武钢至今还记得好几件“糟心事”。
有一次夜间潜伏训练，要求队员在指定区域隐蔽，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能擅自移动。
结果这俩活宝，愣是用树枝和石头模拟出了敌方通讯的“滴滴”声，还捏着嗓子，用极其逼真的口吻，编造了一堆“机密情报”。
把同期好几个小组忽悠得以为有紧急任务，愣是在预定区域外蹲了半宿。
那天夜里海风特别大，气温低得吓人，最后那几个小组差点集体冻成冰棍，回到宿舍后还在抱怨“情报不准”。
直到后来袁野忍不住笑出声，大家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还有一次理论考核前的休息时间，两人一唱一和，硬是把王博和刘江忽悠得团团转。
袁野说食堂新来的大师傅不简单，手上有老茧，走路姿势像经过专业训练的。
沈栀意则补充说，她看到大师傅跟肖副旅长单独聊过天，神色还很严肃。
最后两人还一本正经地分析，说大师傅是秘密特工，来食堂是为了选拔“炊事班特种兵”，考核内容就是“在三分钟内做出符合战士口味的热饭”。
王博和刘江信以为真，第二天特意提前半小时去食堂帮忙，还跟大师傅套近乎，闹了好大一个笑话。
光是一个沈栀意，偶尔的“小调皮”就够让武钢时不时血压升高，需要靠深呼吸来平复心情了。
这要是再把袁野这个“疯子”正式、长期地弄到海军兽营来……
武钢几乎可以预见到那鸡飞狗跳、永无宁日的未来。
他精心设计的训练计划，可能会被两人的“奇思妙想”打乱；他下达的命令，可能会被他们“创造性执行”，变出各种意想不到的花样。
甚至他引以为傲的、纪律严明的兽营，可能会变成这对“卧龙凤雏”的欢乐试验场！
更让他揪心的是，他那本就因为常年操心训练而即将要稀疏的头发，恐怕真的要不保了！
一想到自己未来可能顶着一头“地中海”，在训练场上被这两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画面，武钢就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连带着后槽牙都有点发酸。
然而，肖海毅副旅长的话虽然带着几分玩笑口吻，但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上级对吸纳优秀人才的期望，更是一种变相的“训练要求”。
毕竟，“一切为了战斗力”是根本，能留住好苗子，对部队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在这个大前提下，武钢心里就算有一万个不情愿，有一千个对未来“安宁”生活的担忧，也只能硬着头皮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是，旅长……我……会……考虑。”
这“考虑”两个字，说得百转千回，每个字都透着壮士断腕般的悲壮，还有显而易见的勉强。
像是在说“我会考虑，但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肖海毅看着武钢那副仿佛视死如归的表情，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好了，看把你难的！我就这么一说！袁野毕竟是陆军的宝贝疙瘩，王敬之那老小子看得比什么都紧，咱们就算想挖，也没那么容易！”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在他交流学习这三个月里，你可得给我把他‘用好’、‘练透’！
像他这样既能跟沈栀意、向羽形成竞争，又能带动其他队员积极性的‘磨刀石’，可不好找！
得让他把陆军的好经验带过来，也让他好好学学咱们海军的本事，互相促进，才不浪费这三个月的时间。”
武钢闻言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可这口气还没喘匀，又瞬间提了起来。
用好？练透？怎么用？怎么练？才能既达到训练效果，让三人互相促进又能确保这对“黄金搭档”不会趁他不注意，就把他的兽营给拆了？
这问题，比他设计一套全新的、难度翻倍的地狱级训练科目还要烧脑！
他甚至能想象到，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仅要盯着训练进度，还要时刻提防袁野和沈栀意的“小动作”。
武钢生怕哪天一觉醒来，就听到“兽营某训练科目被改编成小游戏”“某队员又被两人忽悠”的消息。
带着这份沉甸甸的夹杂着骄傲与头疼的心情，武钢离开了肖海毅的办公室。
他站在走廊里，望着楼下训练场上的身影。
只见沈栀意、向羽、袁野正在接受新一轮的“折磨”，进行的是负重登舰训练，需要扛着三十斤的装备，快速爬上摇晃的模拟舰板。
三人依旧游刃有余。
向羽动作沉稳，每一步都扎实有力；沈栀意则灵活敏捷，很快就跟上了向羽的节奏。
而袁野即使在做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动作里都透着一股子骚包和不安分。
只见他爬几步就回头跟后面的队员调侃一句，还时不时朝沈栀意挤眉弄眼，明显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沈栀意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回头冲他笑了笑，两人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眼神，那默契的模样，看得武钢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像是要把心里的无奈都吐出去。
任重而道远啊！武钢在心里感慨。
看来，在接下来的训练里，他不仅要琢磨怎么提升三人的极限，让他们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还得额外分出一部分精力，用来防范这对“祸害”可能随时引爆的各种意想不到的“惊喜”了。
这“极优”的成绩背后，是他武钢日渐消逝的宁静，还有岌岌可危的发际线啊！
武钢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刺猬般的短发，第一次对“幸福的烦恼”这个词，有了切肤之痛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