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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寒气刺骨。朝廷大营辕门缓缓开启,一支约莫千人的骑兵队伍鱼贯而出。与往日肃杀严整不同,这支队伍显得有些……散漫。旗帜虽然打着朝廷的号旗,但歪歪斜斜,士卒们盔甲不整,有的甚至打着哈欠,队伍中还夹杂着十几辆装载得满满当当、用油布覆盖的大车,车轮在冻土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印。

为首的将领,正是程咬金。他没戴那顶显眼的明光盔,只扣了顶普通的铁盔,身上的铠甲也故意弄得有些泥污,胯下战马倒是神骏,但他那大大咧咧的坐姿,怎么看都像是个疏于管束的骄兵悍将。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回头望了望身后那些同样“士气不振”的部下——其中大半是他从山寨带出来的老底子,此刻正努力扮演着疲惫、松懈的模样。程咬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副手(一名山寨出身的哨长)道:“弟兄们,都把戏给俺演足了!今天咱们就是那砧板上的肥肉,就看那些突厥饿狼咬不咬钩了!”

“将军放心,装怂谁不会啊!”那哨长嘿嘿一笑,顺手把长矛扛在了肩上,显得更加吊儿郎当。

这支队伍,便是李靖奇谋中至关重要的“诱饵”。他们的任务,就是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块足够诱人、又容易到嘴的肥肉,将盘踞在外的突厥主力,引入那座名为落雁峡的死亡陷阱。

队伍沿着官道,不紧不慢地向北而行。速度不快,队形松散,斥候也只是象征性地派出去了寥寥数骑,一副毫无戒备、只想尽快完成运输任务的模样。

果然,不出十里,侧翼的山丘后,便转出了数十骑突厥游骑。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远远地缀着,锐利的目光在程咬金这支队伍和那些沉重的辎重车上扫来扫去。

程咬金心中暗喜,面上却故作惊慌,大声嚷嚷起来:“哎呦!有突厥崽子!快!快保护粮车!加速前进!”

命令下得仓促,队伍顿时出现了一丝混乱,有人催促马匹,有人紧张地望向侧翼,那十几辆大车更是被赶得吱呀乱响,显得笨重不堪。

突厥游骑见状,发出一阵叽里呱啦的呼啸,并未立刻进攻,而是分出一骑,快马加鞭回去报信了。

程咬金知道,鱼儿已经看到饵了,现在就看大鱼来不来了。他继续催促队伍“慌乱”前行,同时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声音大得生怕那些突厥游骑听不见:

“直娘贼的突厥狗!阴魂不散!有本事跟你程爷爷真刀真枪干一场!躲在暗处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

“等爷爷把这批军粮送到霍邑,回头就带兵扒了你们的皮,抽了你们的筋!”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他骂得粗俗不堪,毫无文采,却极具侮辱性,连他身后的士卒们都有些忍俊不禁,觉得自家将军这骂阵的功夫,简直比他的三板斧还厉害。

那几十名突厥游骑虽然听不懂全部,但从程咬金那表情和手势,也明白不是什么好话,一个个气得哇哇乱叫,却又碍于对方人数不少(千余人),不敢轻易上前,只是围得更近了些,箭矢也搭上了弓弦,气氛愈发紧张。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大地开始传来轻微而密集的震动。

来了!

程咬金精神一振,极目向北望去。只见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潮线迅速涌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马蹄声如同滚雷般由远及近,数千突厥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践踏一切的威势,朝着他们这边狂涌而来!当先一面狼头大纛,在风中狂舞,代表着这支骑兵的主将——一位突厥的俟斤(部落首领,官名)!

“妈呀!这么多!”程咬金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脸上堆满了“恐惧”,声音都变了调,“快跑!快往南跑!回大营!”

他这演技,若是被长安城里的戏班子看了,怕是都要自愧弗如。

“将军有令!撤退!保护粮车!”副手也跟着声嘶力竭地大喊。

千余人的“诱饵”部队,瞬间“崩溃”!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队形,发一声喊,调转马头,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沿着来路,朝着落雁峡的方向“仓皇”逃窜。那些辎重车更是被抛弃在了队伍后面,赶车的役夫(也是士兵假扮)也“惊慌失措”地跳下车,跟着大队逃跑,任由那些沉重的车辆堵塞了部分道路,进一步增加了混乱和逼真的效果。

“追!别让他们跑了!”

“抢了那些粮车!”

“杀光这些隋狗!”

突厥俟斤看到眼前这支隋军如此不堪一击,又见到那些被遗弃的、看似装载着重要物资的辎重车,贪念大起,哪里肯放过?他挥舞着弯刀,发出兴奋的嚎叫,一马当先,率领着数千骑兵,如同狂风般追了上去!

程咬金一马当先,跑在“溃逃”队伍的最前面,但他并未真正全力奔逃,而是控制着速度,既不让突厥骑兵立刻追上,又始终保持着足够的吸引力,让他们觉得再加把劲就能逮住这支“肥羊”。

他一边跑,还一边不忘回头继续他的“骂阵”表演:

“突厥孙子!追你程爷爷作甚?想认祖归宗吗?”

“跑慢点!爷爷的刀还没饮血呢!”

“哎呦!好快的马!吓死你程爷爷了!”

他那粗豪的嗓音在风中飘荡,夹杂着刻意营造的“惊慌”,听在追击的突厥骑兵耳中,更是火上浇油,让他们追得更紧,队形也在追击中不知不觉地被拉长,变得更加密集。

落雁峡那如同巨兽张开的幽深入口,已然在望。

程咬金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兴奋,但脸上依旧是那副“亡命奔逃”的惶急。他率先冲入了峡谷,身后的骑兵们也乱糟糟地跟着涌入。

峡谷内光线陡然一暗,两侧是高耸陡峭、遍布嶙峋怪石的崖壁,道路变得狭窄曲折。

“快!快往里跑!找个地方躲起来!”程咬金继续大喊,指挥着部队向峡谷深处“逃窜”。

突厥骑兵追得正酣,眼见“猎物”钻进了这条看似绝路的峡谷,更是觉得胜券在握。那突厥俟斤不疑有他,只道是隋军慌不择路,想凭借峡谷地形负隅顽抗,他毫不犹豫,一催战马,率领主力紧跟着冲了进去!

轰隆隆——!

数千骑兵涌入峡谷,马蹄声、呼喊声、兵甲碰撞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放大,震耳欲聋。突厥骑兵们挥舞着弯刀,发出兴奋的怪叫,沿着蜿蜒的谷道奋力向前追击,浑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精心为他们准备的死亡之地。

程咬金回头瞥见黑压压的突厥骑兵大部分都已涌入峡谷,尤其是那面醒目的狼头大纛也消失在谷口之后,他猛地勒住战马,脸上所有的“惊慌”和“戏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杀气和如释重负。

“他娘的,总算把这群狼崽子引进来了!”他啐了一口,眼中凶光毕露,“弟兄们!戏演完了!该干正事了!给老子守住前面那个弯道,别让他们太快冲过来!给山上的弟兄们争取时间!”

“得令!”

原本“溃散”的骑兵们瞬间如同换了个人,迅速在程咬金的指挥下,在一个相对有利的弯道处集结,组成了一个简易却坚固的防御阵型,长枪前指,弓弩上弦,冷冷地注视着后方汹涌而来的追兵。

诱饵的任务,已然圆满完成!

现在,轮到瓮中捉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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