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庇克莱歌剧院的空气,在林尼登场的那一刻,便被注入了迷幻的魔力。
他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是他最忠实的伙伴,紫色的眼眸流转着神秘的光彩。
无需过多言语,一个响指,一簇凭空燃起的火焰,便轻易俘获了所有观众的心神。
礼帽翻转,白鸽纷飞;
卡牌洗切,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排列出绚烂的图案。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从容,每一个微笑,每一次眼神的扫视,都精准地牵动着全场的情绪。
“真是太神奇了!”
派蒙看得目不转睛,早已将刚才那点尴尬抛到了九霄云外,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荧也专注地看着,心中却保持着几分审慎。
林尼的魔术并非单纯的技巧炫示,更像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心理戏剧,引导着观众走向他预设的终点。
她能感觉到,这位魔术师在华丽表演之下,隐藏着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和掌控力。
高台之上,芙宁娜也暂时忘却了与荧那无声的交锋,被林尼精妙的幻戏所吸引。
她微微前倾身体,异色瞳中闪烁着欣赏与好奇的光芒。
(嘛…这家伙,倒是有几分真本事,比本神明平日看的那些无聊戏剧有趣多了。)
那维莱特依旧正襟危坐,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也始终跟随着林尼的动作,像是在审视一场特殊的“证据展示”。
表演渐入高潮。
林尼张开双臂,向着全场观众,发出了今晚最引人入胜的邀请:
“接下来,需要一位勇敢的观众,与我一同踏入这虚实交错的边界,见证奇迹的诞生!”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兴奋的窃窃私语,许多人跃跃欲试。
林尼的目光如同轻盈的蝴蝶,在观众席间翩翩飞舞。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殷切的贵族与富豪,不知是出于某种下意识的试探,还是仅仅被那独特的位置吸引,他的目光竟鬼使神差地、极快地在那高高在上的水神露台方向停顿了一瞬。
就那么一刹那,芙宁娜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他看本神明做什么?!难道他想让本神明上去配合他变戏法?!在这么多人面前?!)
(不行!绝对不行!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一股强烈的惊慌攫住了她,让她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优雅的微笑,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避开那道视线。
然而,林尼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更像是无意间掠过。
但这一瞥所带来的瞬间压力,却让芙宁娜的心跳漏了好几拍。
几乎是在林尼目光扫过高台的同一时间,一道冰冷而极具穿透力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寒冰,从观众席前排精准地投射到了林尼身上。
是那维莱特。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林尼。
但那眼神中蕴含的警告意味,如同无声的惊雷,清晰地传达了过去——
安分守己,不要试图将不该牵扯的人卷入你的“游戏”。
林尼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化为一个略带尴尬和歉意的微妙弧度,迅速而自然地将目光从高处移开,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停留真的只是一个无心的失误。
他紫色的眼眸重新在普通观众席间流转,最终,落在了前排一位看起来有些羞涩、衣着朴素的棕发少女身上。
“这位美丽的小姐,”
林尼微笑着,语气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向她伸出手,
“您眼中对未知的好奇之光,正是今晚幻戏最完美的催化剂。请问,您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少女受宠若惊,脸颊绯红,在周围羡慕的目光中,怯生生地点了点头,走上了舞台。
(得、得救了……)
芙宁娜暗自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这才发现掌心竟然有些潮湿。
她有些恼怒地瞪了下方的林尼一眼,又偷偷瞟了那维莱特一下,心情复杂。
(哼,算这个老古板还有点用处……)
林尼指挥助手推上两个造型古朴、镶嵌着镜面的巨大木箱。
他优雅地向观众解释着“意识置换”的幻戏理念,声称将通过与志愿者在不同箱子内的“共鸣”,实现位置的瞬间转换。
少女按照指示,带着既紧张又期待的笑容,步入了其中一个箱子。
箱门关闭,镜面反射着剧场摇曳的灯光。
林尼则向观众鞠躬,步入了另一个箱子。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奇迹。
派蒙紧张地捂住了眼睛,只留一条缝偷看。
“三……”
林尼清越的声音从箱中传出。
“二……”
芙宁娜不自觉地握紧了栏杆,暂时忘却了刚才的小插曲。
“一!”
“一”字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预兆,悬挂在舞台上空、原本用于营造氛围的一盏巨大的、装饰繁复的水晶吊灯,它的悬挂链索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脆响!
时间仿佛被拉长,在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盏沉重的吊灯带着毁灭性的气势,笔直地、精准地、轰然砸向了装载着少女的那个木箱!
“轰——!!!”
巨大的撞击声混合着木材碎裂的刺耳噪音,瞬间撕裂了歌剧院的静谧!
水晶碎片如同炸开的冰晶,四散飞溅!尘埃弥漫!
恐慌的尖叫尚未完全爆发,就被眼前更诡异的景象扼住了喉咙。
没有预想中的血肉模糊,没有惨不忍睹的场面。
沉重的吊灯残骸下,被砸得稀烂的木箱碎片中……空无一人。
没有少女的身影,没有挣扎的痕迹,甚至……没有一丝血迹。
只有一大滩异常清澈的、正在缓缓漫延开来的水渍,在舞台地板上反射着破碎水晶和摇曳灯光,泛着诡异的光泽。
那水渍的面积之大,绝非一个水箱破裂所能解释,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那个活生生的少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融化、消失在了水中。
“人……人呢?!”
“消失了?!”
“是、是魔术吗?!”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鼎沸的、混杂着恐惧与难以置信的喧哗!
几乎在吊灯坠落、水渍出现的同一秒,林尼所在的那个箱子门被猛地推开。
他脸上那职业性的、准备迎接掌声的微笑彻底僵住,转而化为全然的、不加掩饰的震惊与骇然!
他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片狼藉的、空无一物只余一滩清水的区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景象,显然完全超出了他任何魔术设计的范畴!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如山岳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混乱与尖叫:
“肃静!”
那维莱特已然起身,他高大的身影仿佛带着无形的威压,瞬间镇住了骚动的人群。
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寒霜,眼神锐利如刀,先是极度冰冷地扫过震惊失语的林尼,随后迅速看向高台上——
芙宁娜同样掩着唇,异色瞳因惊愕而睁大,但在那惊愕深处,似乎还闪过一丝极快、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本能的悸动。
“所有观众,保持秩序!执律庭队员,立刻封锁歌剧院所有出口,许进不许出!”
他的命令清晰、冷静,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急促,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严峻,
“医护人员……不,鉴定官!立刻上前勘察现场,封锁那片水渍区域,任何人不得触碰!”
执律庭的队员们迅速行动,有效地控制住了场面。
鉴定官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诡异的水渍,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严肃。
派蒙吓得紧紧抓住荧的衣角,声音颤抖:
“旅行者……那、那个女孩子……她怎么变成……水了?!”
荧的脸色也无比凝重,心脏因这超乎常理的一幕而剧烈跳动。
她看着那滩清澈得过分的水渍,又看向脸色苍白的林尼,以及高台上神色异常的芙宁娜。
这绝非魔术,也并非简单的意外。
这是一种……无法理解的、令人心底发寒的消失方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高台之上,那个似乎与这“水”有着某种神秘联系的蓝色身影。
幻戏的终幕,以一名少女的诡异消逝而告终。
欧庇克莱歌剧院,今夜不再演绎戏剧,而是变成了一个充斥着未知与恐惧的谜局。
那滩无声的水渍,如同一个冰冷的问号,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