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迅速制定。贺强一边派人严密监视小清庵的动静,一边故意在镇上散播消息,称苟婆子命悬一线,但李廷医生用尽了手段,竟勉强吊住了一丝生机,如今正在卫生院后院一间独立病房内昏迷,由专人日夜看守,能否醒来全看天意。
消息传得活灵活现,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紧迫感。这正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凶手最无法忍受的——一个未完成的“作品”,一个可能苏醒并指认她的活口。
卫生院后院临时腾出的病房外,明哨暗哨布置了数人。贺强和李廷则藏在隔壁一间小屋,透过窗纸的缝隙,紧紧盯着病房门口的动静。夜色渐深,秋风萧瑟,吹得院中落叶沙沙作响,更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除了风声和远处偶尔的犬吠,一片死寂。埋伏的警察们屏息凝神,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就在子时过半,月光被一片浮云遮住的刹那,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灰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墙根下。
身影极其瘦小,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仿佛没有重量般,贴着墙角的阴影移动,避开了所有光线可能照射到的区域。若非提前知晓,根本难以发现。
贺强和李廷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来了!
那灰色身影如同壁虎般游移到病房窗外,侧耳倾听片刻。屋内只有模拟病人呼吸的微弱鼾声(由一名警察伪装)。身影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一只干瘦的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指尖捏着一根细长得异乎寻常、在微光下泛着一种非金非玉的幽冷光泽的针。
针尖对准窗户缝隙,似乎想要故技重施,远程做些什么。
“动手!”贺强不再犹豫,猛地一声低喝!
霎时间,火把骤亮!埋伏在四周的民警从黑暗中猛扑出来,直扑那道灰色身影!
那身影反应快得惊人,遭此突变,竟不慌乱,手腕一抖,那根长针如同活物般缩回袖中。她并不与警察缠斗,身形一扭,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竟从两个民警的夹缝中钻过,脚尖在地上一点,便要纵身上墙!
其身手之敏捷,远超常人想象!
“留下吧!”一声冷喝响起。一直在旁蓄势待发的李廷,早已扣在手中的几枚银针激射而出!并非射向人影要害,而是精准地射向了她前方落脚点和可能发力的几个方位——承山、委中、环跳!
这是基于对经络运行和发力原理的预判!
那灰色身影人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将生未生之际,骤然觉得下肢几处穴位一麻,气机瞬间滞涩,轻灵的身法顿时一僵,上升之势戛然而止,重重地跌落下来!
民警们一拥而上,终于将其死死按住。
火把的光亮集中照射过去——灰色僧帽被打落,露出一张苍白失血、却依旧试图保持平静的脸。正是慧静师太!
她那总是半阖着、充满悲悯的双眼此刻圆睁着,里面充满了惊愕、不甘,以及一种被戳穿伪装后的冰冷怨毒,再也找不到半分平日的慈祥。她的右手袖中,那根异乎寻常的长针跌落出来,在火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慧静师太!果然是你!”贺强上前,声音带着愤怒和如释重负的重压。
慧静师太挣扎了一下,发现无法挣脱,便不再白费力气。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贺强和李廷,嘴角竟然扯出一个诡异的、带着几分嘲弄的冷笑:
“阿弥陀佛……贫尼只是夜行至此,见有邪祟之气,欲以佛法驱之,诸位官爷何故阻拦?”她竟还在试图维持伪装。
“驱邪?”李廷走上前,捡起地上那根长针。针体入手冰凉刺骨,质地非金非铁,柔韧异常,轻轻一抖,竟能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频颤音。“是用这根‘冰魄针’,驱散苟婆子最后一丝生机吗?”
他又从她另一只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漆黑如墨、却散发着阴寒草木腥气的药膏。
“还有这‘冰魄膏’,也是用来驱邪的?”李廷目光如刀,逼视着她。
看到针和膏被起获,慧静师太脸上的伪装终于彻底崩塌。她不再念佛号,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甚至带着一丝狂热。
“你们懂什么?”她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尖锐,充满了怨愤,“钱守仁、孙万年、苟金氏……他们为富不仁,盘剥乡里,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我柳家当年就是被他们这等蠹虫联手设计,才落得那般下场!官府不管,王法不昭,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自在,继续害人吗?”
她猛地看向李廷和贺强,语气激动起来:“贫尼这不是杀人!这是渡化!是以我柳家祖传的‘判官针’,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清算他们的罪孽!这是针渡有缘人!”
扭曲的信念,家族的仇恨,与高超的秘技结合,最终造就了这个隐藏在佛门清净地下的“鬼影判官”。
真相大白,却令人脊背发凉。
针可救人,亦可杀人。心若入魔,佛亦难渡。
慧静师太,或者说,柳氏最后的传人,被戴上了沉重的镣铐。她那套冰冷诡异的针具和药膏,被作为铁证收起。
笼罩河湾镇的“鬼影刺”迷雾,终于在这一夜,被彻底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