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流云伸手引路:“家父已在庐中等候,陆先生请随我来。”
三人步入藏剑庐内,陆寒一眼便看到坐在蒲团上的谢小荻。
昔日神剑山庄之主,如今已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皮肤暗淡松弛,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谢卓颜眼眶一红,轻唤:“爷爷……”
谢小荻望向她,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低声说:“生死有命,不必悲伤。”
他说得淡然,可陆寒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不甘与执念。
陆寒静静看着他,躬身行礼:“晚辈陆寒,拜见前辈。”
谢小荻听见陆寒的声音,慢慢回过头来,目光落在陆寒身上,缓缓开口:“陆寒,我一直盼着能再见你一面,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下。”
陆寒抿了抿嘴角,没有应声。
谢小荻微微仰起头,望着天空,轻叹道:“破碎虚空……破碎虚空啊。”
“武当山的张真人,早已超脱于行者之上,却仍留在这世间,是飞升不得,还是不愿离去?”
他话音刚落,脸色竟忽然红润了些。
众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回光返照的征兆,谢小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颜儿,去取我谢家的神剑来!”
谢卓颜点头答应,起身走入藏剑庐,片刻后双手捧着一柄古朴的长剑走出。
谢小荻接过神剑,轻轻抚摸着剑身,语气坚定:“我已是将死之人,也不绕弯子了。
陆寒,请你以这一剑,为我劈开天门!”
“我想亲眼看看,那天门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说着,将手中的谢家神剑递到陆寒面前。
陆寒却摆了摆头,说道:“我用惯了逍遥江湖,这把剑虽好,却与我不合。”
话音未落,他便抬眼望向天际。
如今的他,也已是行者,心中竟也有些期待,这一剑,是否真能劈开天门!
一阵微风拂过,陆寒握紧逍遥江湖,剑指苍穹。
没有惊世骇俗的剑意,没有凌厉的剑气,也没有恢宏的气势。
只是那么轻描淡写地一剑刺出,朴实无华,返璞归真。
众人纷纷抬头望天,却见天色平静如常,毫无异象。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晴空之中忽然洒下金光。
天穹之上,庄严壮丽的天门悄然显现!
虽早有听闻天门异象,可如今亲眼所见,仍是令所有人震撼不已!
“天门……飞升之门……”
谢小荻凝视着苍穹之上的天门,嘴唇微微颤抖,满是激动。
“打开……快打开它!”
他望着那紧闭的天门,眼中满是渴望与急切。
陆寒却再次摇头:“打不开。”
他这一剑,虽能引得天门显现,却无法真正打开它——连一道缝隙都无法撕裂!
谢小荻不甘心地喊道:“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陆寒望着他眼中的哀求,叹了口气,再度凝聚内力,挥出一剑。
可这一剑,也只是让天门多停留片刻,再无他用。
“爷爷……”
谢卓颜看着谢小荻,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此刻的谢小荻仍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脸上满是憧憬与不甘。
他嘴唇微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已无力发声。
一代剑神之后。
终究带着未了的心愿,离开了人世。
“父亲!”
谢流云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藏剑庐外,谢家众人听到这悲痛的呼唤,也都纷纷跪下,神情哀伤。
陆寒默默收起逍遥江湖,低声一叹。
……
谢小荻的葬礼极为简单。
只有神剑山庄的人和陆寒到场,没有铺张,一切从简。
而在谢小荻离世的同时,另一场葬礼也在举行。
那是正德帝朱厚照的葬礼。
在张三丰出手之后,天尊彻底覆灭。
郭巨侠率人搜遍京城,终于在天尊一处藏身之所找到了朱厚照与满朝文武。
那时,文武百官尚存一口气,唯独朱厚照,早已没了气息。
更令人忧心的是,皇帝无子,无人可继大统!
国不可一日无君,若不尽快选出新帝,恐将天下动荡。
此时的文武官员多有受伤,精神恍惚,甚至有人被救出后便一病不起。
郭巨侠一人难以决断皇位归属,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中来回踱步。
“爹!”
正焦急时,院中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郭芙蓉快步走进屋内,见郭巨侠满脸愁容,忍不住问:“爹,你遇到什么难事了?”
郭巨侠叹了口气,缓缓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郭芙蓉听了,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们之前也讨论过类似的情况,陆先生曾提过,倘若圣上仙逝,那么兴王之子朱厚熜便是最合适的继位者。”
郭巨侠听了郭芙蓉的话,顿觉眼前一亮!
他略带激动地说:“兴王之子,乃是宪宗皇帝的孙子,孝宗皇帝的侄儿,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罢,他又看向郭芙蓉问道:“陆先生现在还在七侠镇吗?”
郭芙蓉轻轻摇头,答道:“陆先生和谢姑娘已经离开了,去向不明。”
郭巨侠略一沉思,便决定先入京,去找几位朝中重臣商议一番,尽快定下皇位继承之事。
……
七日后,谢小荻入土为安。
陆寒离开神剑山庄,启程返回七侠镇。
此时,朱厚照驾崩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朱厚熜也已被立为继承人,并正式登基称帝。
而朱厚熜,年仅九岁。
陆寒回到七侠镇,刚走进客栈,就遇见了郭巨侠。
郭巨侠望着他,轻叹一声道:“陆兄,许久不见。”
陆寒略感意外地说:“郭兄这个时候不在新皇身边,怎么还有心思来找我?”
郭巨侠苦笑一声:“新皇登基后,已带着兴王府的旧部一并入主皇宫,我这个外人,自然也不再需要了。”
陆寒听出他话中的意味,知道他是被排挤出了权力核心。
他不禁有些惊讶——明明是郭巨侠助朱厚熜登上皇位,怎会转眼就被冷落?
不过陆寒对此也没多琢磨。
朝堂之事,他本就不擅长,也不愿插手,无论局势如何演变,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两人坐下,陆寒一边为郭巨侠斟酒,一边问:“郭兄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谈?”
郭巨侠点点头:“陆兄怎么看,新皇应当尊谁为皇考?”
陆寒哭笑不得地答:“我是江湖中人,又不是朝廷官员,你问我这个,是不是问错人了?”
郭巨侠苦笑摇头,叹道:“当初正是你的一句话点醒了我,如今又遇到难题,自然想听听你的看法。”
陆寒笑了笑,说道:“我那时不过是随口一说,哪谈得上提醒你什么。”
“不过既然你问了,我也不是不能答。”
“很简单,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是谁,他的亲生父亲是谁,那谁就是皇考。”
郭巨侠听后,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却终究没有开口。
陆寒接着说道:“他年纪尚小没错,但总有长大成人的一天。”
“你们现在可以逼他认下某些事,但等他将来亲政,未必不会清算旧账。”
“这话我点到为止,其他的,我也不再多说了。”
归根到底,他只是个江湖说书人,一名武者而已。
这些原本该由满朝文武、宗室亲贵操心的事,他能说这么多,已是仁至义尽。
至于听不听得进去,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了。
……
高台之上,陆寒安然端坐。
台下早已坐满了人,众人伸长脖子,满怀期待地等着开场。
这些日子变故颇多,陆寒一直没机会好好开书。
如今终于得闲,自然要重新登台说书。
他拿起折扇,展开《逍遥江湖》的布卷,一边轻轻摇扇,一边笑道:“上回说到那柄绝世好剑。”
“这柄剑,其实还与聂风的家世有些渊源。”
“当年火麒麟肆虐人间,聂风的先祖聂英心怀正气,前往寻其踪迹,誓为百姓除害。”
“聂英与火麒麟一番苦战,虽重创麒麟,却也因此误饮了它的血。”
“这麒麟血虽为神兽之血,却极难驾驭,饮下之后极易神志失控,堕入疯魔之境。”
“为了压制这股狂暴之力,聂英求助于挚友——拜剑山庄的庄主傲日。”
“傲日不仅剑术精湛,更是天下少有的铸剑奇才。”
“两人研究多日,得出一个结论:唯有以千年寒铁打造一柄绝世好剑,方可助聂英压制体内的疯血。”
“可惜这千年寒铁极难熔炼,以二人之能,一生也难以完成。”
“于是傲日将铸造绝世好剑的重任交付后人,嘱托拜剑山庄世代不忘此志。”
“然而岁月流转,傲日与聂英的故事渐渐被人遗忘……”
“拜剑山庄一心只顾铸炼那柄传说中的利剑,却从未真正思考过,为何要倾尽全力打造这把剑。”
台下众人听了陆寒的话,皆露出惊讶之色。
谁也没料到,聂风竟然和这柄绝世神兵的诞生,还有一丝关联!
陆寒接着道:“聂风在第二梦的悉心照料下,眼疾终于痊愈,已能重见光明。”
“然而第二梦却因脸上留下的疤痕,不愿再见聂风。”
“聂风行走江湖,四处打听第二梦的行踪,无意中听闻火麒麟重现于世。”
“他想起父亲惨死,心生复仇之念,决定追击火麒麟,为父报仇。”
“当他循着火麒麟的足迹深入山洞时,竟意外遇上了同样前来寻仇的断浪。”
“而这时,聂风已得知断浪背信弃义之事。”
“兄弟情义,就此一刀两断!”
……
断浪引爆山洞,突袭聂风。
聂风因祸得福,修成《冰心诀》,再度执起雪饮刀。
疯血之谜揭开,绝世好剑的来历也渐渐浮出水面。
傲天邀请步惊云、断浪与剑贪前往拜剑山庄,见证神兵问世。
“其实,傲天邀请他们三人,背后并非出于善意。”
“因绝世好剑要真正成型,尚差最后一步——收集贪、嗔、痴三种剑心之血。”
“他请这三人前来,就是想让他们为争夺神剑自相残杀,以血祭剑!”
“果然,在神剑出世前夜,步惊云三人各自潜入剑池,意图独占绝世好剑。”
“就在三人争夺不休之际,剑魔突然现身,凭借强大修为压制三人,将他们一一重创。”
“三人鲜血受绝世好剑吸引,从伤口缓缓流出,汇聚至剑池之中。”
“绝世好剑在吸收了佛门三毒——贪、嗔、痴的精血之后,剑光大盛,剑气直贯天际。”
众人听到此处,皆是神色震惊。
谁能想到,一柄神兵的诞生,竟需以佛门三毒为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