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还在疑惑,为何这位隐世高人会破例出手。
原来根源竟在慕容博身上!
在扫地僧眼皮底下谋划亡国之局,你是真不怕惹来雷霆手段啊!
四周众人闻言亦是一震。
这老和尚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让萧远山与慕容博这般枭雄甘愿剃度?
陆寒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张真人的身影。
当年天尊祸乱江湖,民不聊生,张真人不得已出手,镇压其核心势力;如今扫地僧为护苍生安宁,亲自化解两大家族仇恨。
看来这些超然于世的存在,一旦出手,多半是为了平息浩劫。
萧峰低声对陆寒道:“这位大师神通广大,方才他轻轻一挥袖,我们便从藏经阁到了此处。”
众人听罢无不骇然。
仅凭一拂袖之力,便将数人挪移数十里,这是何等通天修为!
难怪他们一个个神情恍惚,如同梦中。
……
屋脊之上,陆寒凝视着那灰衣老僧,眼中满是忌惮。
当年雁门关血案的相关之人,早已凋零殆尽。
玄慈方丈伏法谢罪,萧远山与慕容博也被点化出家。
这场纠缠数十年的恩怨,终于尘埃落定。
他觉得,自己也该悄然退场了。
再待下去,怕是连他也难逃被“度化”的命运!
于是拱手行礼,恭敬说道:“前辈,晚辈尚有要务在身,若无其他吩咐,就此告辞。”
说罢,正欲带萧峰、谢卓颜等人离开。
却不料,老僧淡淡开口:“陆施主且慢,老衲恰有一事相托。”
陆寒嘴角微微抽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知前辈有何差遣?”
扫地僧抬眼望向远方,轻叹道:“契丹已有异动,恐将撕毁盟约,兵犯大宋边境。”
“一旦战火燃起,雁门关外必将尸横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者不知几何。”
“老衲不忍见生灵涂炭,故恳请施主出手,阻止这场大战。”
陆寒一听这话,顿时如坠冰窟。
他盯着神色认真的老僧,干笑两声:“前辈……恕晚辈难以从命。”
“这是两国交锋,不是江湖斗殴。”
让他去拦一场数十万人的大战?未免太高看我了吧!
扫地僧眸光微闪,淡淡问道:“为何不肯答应?”
陆寒苦笑摇头:“晚辈虽有些功夫,但在军国大事上毫无见识。”
“若前辈是要我去刺杀敌将,哪怕拼上性命,我也咬牙去做。”
“可要我去平息两国刀兵,那真是力所不能及。”
陆寒别的长处或许不显,但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倒是看得通透。
若他真是超凡入圣之辈,倒也不妨站出来风光一回。
可他不过是个行走江湖的寻常武者,真要跳到人前出风头,怕是没等扬名,先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种劳神费力、毫无好处的事,他向来懒得沾手。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人,语气激动:“陆先生,如今国家危难,即便前辈不开口相求,您也该挺身而出才是!”
“没错!陆先生武功盖世,只要有您坐镇雁门关,何惧契丹犯边!”
“请陆先生莫再推辞!”
“为了大宋江山,请与我等共赴边关,守我河山!”
陆寒望着眼前这群热血沸腾之人,脸上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
他抬手轻轻一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待四周安静下来,他才摊开双手,慢悠悠道:“各位是不是忘了件事——我是大明人。”
“大宋和辽国打打杀杀,跟我一个明朝百姓,能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若非陆寒主动点破,几乎所有人都险些忽略了一个事实:他虽是汉人血脉,却并非大宋子民!
让一个异国之人替大宋出生入死,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刹那间,全场鸦雀无声,谁也接不上话来。
见众人哑然,陆寒转而看向那静立一旁的扫地僧,问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老僧神色淡然,缓缓开口:“老衲之所以想请陆施主出手,正因您不是宋人,而是明人。”
大宋武林高手如云,可惜各派之间牵连甚广,恩怨交错,彼此掣肘。
无论推举谁为领袖统领群雄抗敌,都会引发争议与不满。
外患当前,内部若再起纷争,别说抵御强敌,只怕还没开战,自家就要先乱作一团。
而陆寒身为外邦之人,在中原毫无根基,无门无派,不涉权争,反倒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更何况,他武功卓绝,堪称当世顶尖高手,唯有他才有资格镇住各方豪杰,使他们表面同心,共御外侮。
因此,对眼下岌岌可危的大宋而言,陆寒若肯出山,实则利远大于弊。
扫地僧目光沉静地望着他,轻声问:“陆施主,当真不愿相助?”
陆寒轻咳两声,随即视线落在萧峰身上,神情认真地说:“前辈有所不知,萧峰是我结拜兄长,而耶律洪基又是他兄长……这么说吧,耶律洪基也算是我的至亲手足。”
顿了顿,嘴角微扬,又添一句:“所以嘛——想让我动手,总得给点酬劳才行。”
一句话,加钱!
千载难逢的机会,能从一位近乎神仙般的人物手里捞点实惠,怎能轻易放过?
扫地僧怔住。
萧峰愕然。
众人一脸错愕,满心憋闷。
刚刚还说得冠冕堂皇,仿佛真有多不愿卷入是非,结果绕了一圈,原来是等着谈条件!
面对众人复杂的眼神,陆寒面色坦然,毫无羞愧之意。
拿命去拼一场本不属于自己的战争,不给点实在的好处,岂不是傻?
扫地僧活了大半辈子,哪能不知这年轻人打得什么算盘?
但他竟罕见地笑了,点头道:“陆施主所言极是。
马要跑,自然得喂草。”
说着,他袖袍一挥,一本薄册从中飘出,直飞陆寒手中。
陆寒稳稳接住,低头一看,封皮空白,无名无字。
老僧淡淡道:“这是我年轻时游历西域,在大唐遗落的藏剑山庄所得的一门技艺,唤作‘云栖松’。”
陆寒随手翻了几页,眉头微动。
这门功夫颇为奇特,能在周身凝成数道由内力化成的旋风气流,专用于卸力避招、闪转腾挪。
若是陷入重围,此技可谓保命利器。
扫地僧送他这门绝学,用意昭然——分明是盼他学会之后,独自闯阵,搅乱敌军千军万马!
“嗯……”陆寒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啧。”
陆寒轻抚下颌,眉头微蹙,似在权衡什么。
忽而,那扫地僧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随手一抛,陆寒抬手接稳。
老僧缓缓道:“此乃老衲珍藏已久的纳元丹,服下一粒,可添数年内力。
所修内功越是精深,药效越为显着。
瓶中尚余十余枚,足可助你一臂之力。”
陆寒双眼顿时一亮,攥紧瓷瓶,嘴角扬起笑意。
他如今正欲冲击天人之境,最缺的便是内力积淀。
这纳元丹来得正是时候,堪称雪中送炭。
远处众人目睹这一幕,无不眼热心驰。
能以一己之力制住萧远山与慕容博,扫地僧的修为自是深不可测。
他所赠之物,岂会是凡品?更别提那神秘莫测的武学典籍,单是这粒粒可增年岁内力的灵丹,便足以让天下豪杰趋之若鹜!
陆寒将瓷瓶贴身收好,又朝扫地僧望了一眼。
见对方再无表示,便舔了舔唇角,拱手道:“前辈放心,晚辈定当竭尽全力,阻止这场兵戈之灾。”
老僧微微颔首:“有劳陆施主。”
陆寒连忙还礼:“不敢当此重托。”
待他再抬头时,眼前空荡如初——扫地僧已然不见踪影,连同萧远山与慕容博也一同消失于无形。
陆寒怔了片刻,不由轻叹:“果真是超凡入圣的人物,来去无迹。
方才距离如此之近,他是如何带着两人悄然离去,我竟毫无察觉。”
说罢,他纵身跃下屋檐,落在萧峰身前,低声问道:“大哥,令尊他……”
萧峰平静答道:“家父已剃度出家,从此皈依三宝,潜心向佛。”
随即,他将藏经阁中发生之事一一告知。
原来这些年,萧远山与慕容博暗中潜入少林藏经阁,偷习佛门武学,虽功力日增,却因强行修炼,体内积下严重暗伤,若不及时化解,命不过数载。
扫地僧通晓医理武道,可替二人疗伤续命,但条件极为明确:萧远山须放下血海深仇,慕容博当舍弃争霸野心,二人皆需遁入空门,断绝尘念。
起初,两人皆不肯应允。
然在扫地僧反复开导、点化之下,终是彻悟前非,抛却执念,落发为僧。
既然父亲已释怀过往,当年雁门关外参与围杀之人亦尽数凋零,萧峰心中那段沉痛旧怨,也随之烟消云散。
陆寒听完,默默点头:“原来如此。”
萧峰望着他,语气略显踌躇:“二弟,有句话,哥哥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寒一笑:“可是担心我去动耶律洪基?”
萧峰点头,轻叹:“洪基待我不薄,赐我南院大王之位,情同手足。
若你我兵刃相见,我……实难自处。”
陆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老前辈只让我设法平息两国刀兵,并未要我取谁性命。
我不会动他,也不会让你难做。”
萧峰闻言展颜,抱拳道:“多谢二弟!”
陆寒摆手:“大哥不必言谢,我这般做,也不全是为了你。
若我真杀了耶律洪基,契丹上下必视中原为死敌,战火只会愈演愈烈,永无休止。”
萧峰沉吟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在理。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