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的肃穆终究隔绝不了世俗的纷扰,尤其当这纷扰源自权力核心的波诡云谲。萧景琰在听取柳文渊的详尽禀报后,并未在暖阁久留,翌日黎明便摆驾回宫。御辇行在寂静的宫道上,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格外清晰,仿佛碾在每个人紧绷的心弦上。
帝王回銮,暗流随行
皇帝突然结束“静养”回宫,在朝野引起了不少猜测。官方说法是龙体已大致康健,且北燕和谈进入关键阶段,需陛下亲自坐镇。然而,一些嗅觉敏锐的官员,还是从这看似寻常的举动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宫禁守卫似乎更加森严,以往一些可以通融的环节如今卡得极死,连几位阁老入宫奏对,随从都被严格限制在乾清门外。
萧景琰回归后的第一次小朝会,气氛便显得有些微妙。他端坐龙椅之上,面色如常,甚至比去皇陵前更显清减几分,但眼神开阖间,那历经沙场与朝堂淬炼出的锐利与威仪,却让几位心怀鬼胎的臣子不敢直视。
北燕使臣耶律宏图依照“灰鹞先生”的指示,在战俘交换名录上果然做出了“让步”,表现出急于促成和谈的姿态。萧景琰并未深究其背后的意图,只是准了兵部与鸿胪寺拟定的章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然而,在散朝之后,他却独独留下了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详细询问了今年春汛的防备情况及漕运疏通进度,话题看似与北燕和谈毫不相干,却隐隐透出对内部稳定的深切关注。
退朝后,萧景琰并未立刻前往御书房批阅奏折,而是绕道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这是人子孝道,亦是帝王心术——杜仲明是太后信重的太医,他需要亲自观察,也需要安抚可能因调查而产生的任何风吹草动。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太后精神尚可,正由宫女陪着说话。见到皇帝来了,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皇帝来了,瞧着气色倒比前些日子好些了。杜太医前几日请脉时开的安神方子很是不错。”
萧景琰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温言道:“让母后挂心了。杜太医医术精湛,有他照料母后凤体,儿臣方能安心。”他状似无意地扫视四周,并未见到杜仲明常备的药箱,遂又问道:“今日杜太医还未曾来请脉?”
太后道:“方才来过了,说是御药房新进了一批药材,要去查验。真是尽心,哀家这点小恙,劳他日日奔波。”
“尽忠职守,是本分。”萧景琰附和着,心中却已将“御药房”与杜仲明今日的行踪记下。又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他才起身离去,吩咐内侍:“传柳文渊,御书房觐见。”
笔杆玄机,御药房暗探
柳文渊早已在御书房外等候。两人见面,无需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陛下,杜仲明今日巳时三刻入慈宁宫请脉,停留约两刻钟。之后前往御药房,查验新贡药材,历时半个时辰有余。期间,其药箱一直随身,未曾离手。我们的人无法近距离接触那支紫檀木毛笔。”柳文渊语速平稳,汇报着最新的监控结果。
“御药房……”萧景琰指尖轻叩御案,“他倒是个勤勉的。可有异常举动?”
“据我们安插在御药房的眼线回报,杜仲明查验药材时十分仔细,并无异常。只是在用桑皮纸包裹几味药材时,曾取出那支紫檀木毛笔,似乎在纸上比划了几下,像是在记录什么,但并未蘸墨。眼线距离较远,无法看清具体动作。”
“未蘸墨?在桑皮纸上比划?”萧景琰眼神锐利起来,“那桑皮纸可有什么特别?”
“是内廷特供,质地柔韧,常用于包裹珍贵药材,以防潮透气。除了御药房,宫中几位喜好亲自调香制药的娘娘宫中也会用一些。”
“想办法,拿到杜仲明今日接触过,特别是他用笔杆比划过的桑皮纸。”萧景琰下令,“记住,要快,要隐秘,绝不能打草惊蛇。”
“臣明白。”柳文渊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他知道,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那紫檀木笔杆若真能留下无形印记,桑皮纸的柔韧表面很可能就是显现秘密的媒介。
棠梨寂寂,心灯未泯
棠梨宫确实如它的名字一般,清冷寂寥。时值初春,院中几株老梨树刚抽出些许嫩绿芽苞,离繁花似锦还早得很。流珠坐在窗边,望着窗外一方狭小的天空,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救过她性命的银簪。
移居此地已有数日,除了定时送来饮食衣物的哑巴宫女,再无他人踏足。她知道这是变相的软禁,是萧景琰将她置于明处充当诱饵,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性隔离。她并不怨恨,反而感激这暂时的宁静,让她有机会梳理纷乱的思绪,锤炼坚韧的心志。
北燕的“蜂鸟”小组覆灭了,但“灰鹞先生”还在,“影子”还在,那个名为“惊蛰”的庞大阴谋还在暗中滋长。她将自己所知关于北燕暗探的一切,从训练方式、联络手法、到可能渗透的领域,都尽可能详细地回忆、记录下来——不是用笔,而是用心。她需要将这些情报牢牢刻在脑子里,在关键时刻,这或许是她活下去,甚至复仇的唯一筹码。
她也反复回想那晚在皇陵暖阁与萧景琰的对话。那个男人,冷酷、理智、善于利用一切,包括她这个“礼物”。但他似乎又与她认知中那些只知享乐或昏聩的君主不同。他能准她的“献策”,能洞察北燕的阴谋,能布下“暗影”这样的罗网……他或许是她可以利用的刀,一柄最锋利也最危险的刀。
“惊蛰……”她低声咀嚼着这个代号。春雷动,蛰虫惊。这蛰伏的“虫子”,究竟藏在宫廷的哪个角落?这声“惊雷”,又将在何时,以何种方式炸响?
她站起身,走到院中,微凉的春风吹动她的衣袂。她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那重重宫墙,望向四方馆的方向,望向北燕的方向。仇恨如同冰封的种子,深埋心底,只待时机破土而出。而眼下,她需要的是耐心,是如同猎人般的耐心。
柳文渊的网与吴维景的恐惧
柳文渊的动作极快。凭借对宫廷人事和规矩的熟悉,他很快便通过御药房一名被“暗影”暗中控制的中层管事,拿到了杜仲明当日接触过的一小叠桑皮纸。这些纸张看似无异,混在大量同类纸张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替换了出来。
与此同时,对杜仲明府邸的暗中排查也在同步进行。杜府门禁森严,仆役多是多年的老人,难以渗透。但“暗影”还是从一些外围信息中捕捉到蛛丝马迹:杜仲明每隔旬日,会在固定的下午前往城南的一处私家园林“归朴园”小憩,据说是与几位志同道合的老友品茗论道。而这“归朴园”的主人,身份却有些微妙,是一位早年致仕的翰林编修,与朝中几位清流官员往来密切,但其家族生意,却与北境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另一条线上,对“信风”的追查也有了进展。那个身上带有檀香药味、曾出入四方馆的中年人,被追踪到曾在京城几家大药铺出现过,采购的药材种类繁杂,但其中几味,恰好是杜仲明近日开具的某张安神方剂中所用。虽然无法直接证明此人与杜仲明有关,但线索再次隐隐交汇。
安全屋内的吴维景,在得知柳文渊拿到了桑皮纸并加紧调查杜仲明后,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更加恐惧。他整日坐立不安,反复向看守强调:“杜仲明经营多年,党羽遍布,柳大人千万要小心!若是被他察觉,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他甚至开始噩梦连连,梦见自己被灭口,家族被牵连,昔日同僚冷眼旁观……巨大的心理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柳文渊不得不加派了人手看守,并让擅长心理疏导的“暗影”成员不时与他交谈,稳住他的情绪,确保这枚重要的“棋子”不会在关键时刻自行崩溃。
桑皮纸上的密码与“归朴园”的暗哨
被秘密取回的桑皮纸被立刻送到了“暗影”内部一位精通密写与机关之术的高手手中。此人代号“墨匠”,常年与各种奇巧机关、隐形墨水打交道。他首先用常规的显影药水测试,纸张并无反应。接着,他又尝试用火烤、水浸、特殊光线照射等多种方法,那几张被笔杆划过的桑皮纸上,终于显现出了一些极其淡薄、几乎与纸张纹理融为一体的划痕。
“不是墨水,是物理压痕。”“墨匠”得出结论,他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粉末吸附在划痕上,再辅以侧光,终于看清楚了那些痕迹——并非文字,而是一系列排列古怪的点与短线,间或夹杂着一些弯曲的纹路。
“这是一种密码,或者说是某种标记。”柳文渊看着拓印下来的图案,眉头紧锁。这图案复杂而陌生,绝非大雍军中或朝廷常用的任何一种密码体系。“可能结合了北燕的某种密语,或者……是‘影子’独立开发的联络方式。”
破译需要时间,而这时间,敌人未必会给他们。
与此同时,对“归朴园”的布控已经完成。柳文渊派出了最精于潜伏和追踪的“暗影”小组,化装成贩夫走卒、游方郎中,将园林外围监视得水泄不通。只等杜仲明下一次前往,看他究竟与何人接触,行何事。
四方馆内的无声交锋
四方馆内,北燕使团驻地。
“灰鹞先生”依旧深居简出,但他能感觉到,来自大雍“暗影”的监视网收得更紧了。他并不意外,“蜂鸟”的折损本就在预料之中,能试探出大雍皇帝和柳文渊的反应速度与力度,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暴露流珠在萧景琰心中的分量(至少是作为筹码的分量),代价虽惨重,却也并非全无价值。
他关心的是“惊蛰”的进度。杜仲明通过桑皮纸传递出的信息他已经收到并破译,内容让他满意——准备工作已近完成,只待最后指令。大雍朝廷目前的目光被和谈与内部排查所吸引,正是启动计划的最佳时机。
“耶律大人那边如何?”他问心腹。
“耶律大人依照先生的吩咐,在和谈细节上继续‘让步’,大雍鸿胪寺官员似乎颇为受用,戒心降低了不少。”
“很好。让他们继续麻痹。另外,通知我们埋在朝中的那几个钉子,最近都安分些,不要有任何动作。所有的一切,都要为‘惊蛰’让路。”
“那……流珠夫人?棠梨宫的守卫似乎加强了。”
“萧景琰加强守卫是必然的。不必在她身上浪费精力了。待到宫城倾覆,区区一个棠梨宫,又能庇护她几时?”“灰鹞先生”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杜仲明的信号。惊蛰之日,便是雷霆降临之时。”
夜探归朴,险象环生
等待的日子总是格外漫长。在杜仲明预定前往“归朴园”的前一晚,柳文渊决定兵行险着。他不能干等杜仲明与同党会面,必须主动出击,获取更多信息。他亲自挑选了两名轻功卓绝、心思缜密的“暗影”,决定夜探“归朴园”。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三条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外围的监视(他们自己的人)以及园内有限的护院,潜入了“归朴园”的内院。
园林内部亭台楼阁,假山曲水,布局精巧,却也利于隐藏。根据之前搜集的情报,杜仲明通常会在园内的“听雨轩”与友人会面。三人小心翼翼地向听雨轩靠近。
然而,就在他们接近听雨轩时,领头的柳文渊突然打了个手势,三人瞬间隐入廊柱的阴影中。只见听雨轩内竟透出微弱的灯火!这么晚了,里面还有人?
柳文渊屏息凝神,示意一名“暗影”从侧翼迂回靠近探查。片刻后,那名“暗影”返回,低声道:“大人,里面无人,但桌案上有一套茶具,尚有余温。角落有一个暗格,被打开了,里面是空的。”
被打开了?柳文渊心中一沉。是杜仲明提前来了?还是有人捷足先登?或者是……陷阱?
就在这时,园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犬吠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园林方向而来!紧接着,园内几个原本黑暗的角落亮起了灯火,护院吆喝的声音响起!
“不好,被发现了!撤!”柳文渊当机立断。三人不再隐藏行迹,身形暴起,按照预先规划的撤退路线疾退。园内的护院显然也非庸手,立刻发现了他们,呼喝着追了上来,更有弓弩破空之声响起!
一场激烈的追逐在夜色下的园林中展开。柳文渊三人仗着高超的身手和对地形的短暂记忆,且战且退,险象环生。一名“暗影”为了掩护柳文渊,手臂被弩箭擦伤,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终于,他们凭借事先布置在外围的接应,成功摆脱了追兵,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回到秘密据点,柳文渊脸色阴沉。今晚的行动不仅一无所获,反而打草惊蛇,暴露了己方对“归朴园”的关注。杜仲明必然会因此更加警惕。
“检查伤口,处理干净。今晚参与行动的所有人,近期全部蛰伏,不得妄动。”柳文渊沉声吩咐。他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心中忧虑更深。“归朴园”的水,比想象中更深。杜仲明,或者说他背后的“影子”,其能量和警惕性,都超乎预估。
惊蛰前夜,暗室密谋
“归朴园”的夜探失败,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深潭,激起了更深的涟漪。
杜仲明次日并未如常前往“归朴园”,而是称病告假,留在府中休养。太医院院使生病,按例可由副院使代其入宫请脉,但萧景琰却特意派了贴身内侍带着御赐药材前往杜府探视,以示恩宠。内侍回报,杜太医只是偶感风寒,精神尚可,对陛下关怀感激涕零。
这番君臣和谐的戏码背后,是双方心知肚明的试探与戒备。
柳文渊加紧了桑皮纸密码的破译工作,同时调动更多资源,试图查清那晚在“归朴园”听雨轩,暗格中原本存放的究竟是什么,又是谁在他们之前取走了东西。是杜仲明?还是“影子”的其他人?抑或是……第三方势力?
“墨匠”不眠不休,对照着已知的各种密码本,结合北燕文化习俗,对桑皮纸上的点线密码进行穷举推演。终于,在又一天夜幕降临时,他带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和一份初步破译结果找到了柳文渊。
“大人,有进展了!这并非完整的语句,而是一组日期和方位指示!”墨匠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您看,这些点代表星辰方位,这些短线可能指代更漏刻度……综合推断,其指向的是一个时间——三日后,惊蛰日,丑时三刻;以及一个地点……地点指向模糊,但结合图案中这个类似宫阙飞檐的标记,极有可能是在皇宫之内!”
“惊蛰日,丑时三刻,皇宫之内……”柳文渊倒吸一口凉气。这与“惊蛰”行动的代号完美契合!敌人竟是要在皇宫内部,于特定的时辰发动!
“可能的具体地点能再精确吗?”
“很难。”墨匠摇头,“图案信息有限。但丑时三刻,正是夜深人静,守卫容易松懈之时。皇宫范围太大,我们需要更多线索。”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四方馆的“暗影”传来急报:今日傍晚,那名身上带有檀香药味的“信风”再次出现在四方馆附近,但此次他并未进入,只是在馆外街道徘徊片刻,似乎在与馆内通过某种方式确认安全后,将一个小巧的、类似药囊的物品,塞进了馆外石狮底座的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中,随即迅速离去。我们的人已严密监控该物品,等待指令。
“不要动那个药囊!”柳文渊立刻下令,“严密监视,看谁会来取!同时,排查石狮附近,看是否有其他类似的死信箱!”这或许是揪出“信风”乃至其背后联络网的关键机会!
流珠的警示与萧景琰的决断
棠梨宫内,流珠正对着一盘简单的晚膳,却毫无食欲。不知为何,她今日总觉得心绪不宁,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窗外天色阴沉,闷雷隐隐从云层深处传来。惊蛰未至,春雷已先声夺人。
她走到窗边,望着阴沉沉的天空,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想起北燕一种古老的占卜术,通过观察云气、风向和动物的异常来预测凶吉。此刻的天象,在她眼中,分明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走到门边,对门外看守的(实为“暗影”伪装)侍卫道:“我要见柳文渊柳大人,或者……直接禀报陛下,就说流珠有要事相告,关乎宫闱安全。”
她的要求被迅速层层上报。此时萧景琰正与柳文渊在御书房内,对着刚刚破译出的密码和“信风”的最新动向紧急商议。听到流珠的请求,萧景琰眸光一闪:“她感觉到了什么?宣。”
流珠被秘密带至御书房偏殿,这是她第二次面圣,环境却比皇陵暖阁更加压抑。
“你有何事?”萧景琰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流珠跪伏在地,清晰地说道:“陛下,民女虽不知具体阴谋,但观今夜天象,云层低垂,闷雷隐现,风中带着躁动不安的气息。此乃‘雷动于渊,龙蛇起陆’之兆,在北燕古占中,主大变将生,祸起萧墙。结合近日宫中气氛,民女斗胆揣测,敌人恐在近日,极可能趁雷雨之夜发动。惊蛰将至,春雷便是号角,请陛下万分小心!”
萧景琰与帘外的柳文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流珠凭借直觉和北燕的古老知识,得出的判断竟与密码破译的结果惊人地吻合!惊蛰日,丑时三刻,正是夜最深,雷雨可能最盛的时段!
“朕知道了。你且回去,今日之言,不得再对任何人提起。”萧景琰沉声道。
流珠退下后,萧景琰对柳文渊道:“看来,我们的方向没错。惊蛰之日,便是图穷匕见之时。”
“陛下,如今敌暗我明,他们具体目标不明,我们在宫内虽有布置,但范围太大,难以面面俱到。”柳文渊忧虑道。
萧景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皇宫布局图前,目光如炬,缓缓扫过乾清宫、慈宁宫、御书房、以及……棠梨宫。
“他们既然选了皇宫作为舞台,目标无非是朕、太后,或者足以引起巨大动荡的人或物。传朕旨意:第一,惊蛰日当晚,宫中加强戒备,外松内紧,关键区域增派绝对可靠的人手,由‘暗影’统一指挥。第二,严密监控杜仲明及其所有可能接触的人,尤其是惊蛰日前夜和当日。第三,那个‘信风’留下的药囊,在确定无人监视后,设法取出,但要仿制一个一模一样的放回原处,看看谁来取,顺藤摸瓜!第四……”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在棠梨宫的位置,“流珠那边,也加派人手。她既然有此直觉,或许……敌人也会利用她做文章。”
“臣,遵旨!”柳文渊感受到肩头沉重的压力,但也涌起一股决战前的昂扬。蛛丝马迹已汇聚,谜底即将揭晓。
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惊蛰前一日,京城上空乌云密布,空气潮湿而沉闷,仿佛攥一把都能拧出水来。白昼如同黄昏,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笼罩着整座皇城。
杜仲明依旧“抱病”在家,未曾出门。四方馆内,“灰鹞先生”闭门不出,耶律宏图则依旧在与鸿胪寺官员进行着看似融洽的最后条款磋商。“信风”留下的药囊依旧在原处,无人触动,仿佛被遗忘。
柳文渊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暗影”力量,如同织就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覆盖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特别是那些易于隐藏、靠近重要殿宇的区域。对杜仲明府邸和“归朴园”的监控也提到了最高级别。
吴维景在安全屋内瑟瑟发抖,口中不断念叨着“要来了,要来了……”。冷岳亲自坐镇刑部大牢,提审所有可能与北燕或内部倾轧有关的在押人员,试图寻找最后的情报碎片。
流珠在棠梨宫内,安静地擦拭着她的银簪,眼神平静却坚定。她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即将到来。
萧景琰在晚膳后,独自登上了宫中最高的观星台(实际是用于警戒的钟鼓楼)。他负手而立,俯瞰着脚下这片在暮色与乌云中更显巍峨肃穆的宫殿群。万家灯火的京城在远方延伸,与晦暗的天空形成鲜明对比。
风,起了。吹动他龙袍的衣角,猎猎作响。
“惊蛰……惊蛰……”他低声自语,眼中寒光乍现,“朕倒要看看,你这声雷,究竟能惊起多少魑魅魍魉!”
夜,越来越深。乌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雷鸣声渐近,一道道惨白的电光偶尔撕裂黑暗,映照出宫墙冰冷的轮廓。
暴雨将至。蛰伏于黑暗中的一切,都将在雷声中,露出它们的獠牙。
棋盘之上,最后一步棋,即将落下。而执子之手,是萧景琰,是“灰鹞”,是杜仲明,还是那深藏不露的“影子”?抑或是,那位本不想入局,却已身在局中的北燕公主?
答案,就在这惊蛰之夜的雷声与血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