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古树的意识空间,是规则与意念的绝对领域。这里没有血肉之躯,唯有最本质的精神力量与法则权能方能存在。
墨渊与云栖的闯入,如同两颗石子投入了被污染的死水。那由黑红色淤泥构成的巨脸发出无声的咆孝,整个意识之海随之沸腾!更多的淤泥触须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们这两个“异物”彻底吞噬、同化。
墨渊冷哼一声,无需再顾忌古树躯壳,他的混沌龙魂在此地彻底显化!一条威严磅礴的玄色巨龙虚影盘踞而起,龙吟震彻空间,纯粹的秩序之力如同海啸般扩散,将涌来的淤泥触须大片大片地湮灭、逼退!他以自身龙魂,强行在这污浊的意识海中,撑开了一片相对稳定的“秩序领域”。
“守护好自己,尝试与古树核心共鸣!”墨渊的声音直接在云栖意识中响起,他的龙魂死死抵住那淤泥巨脸的正面冲击,两者碰撞处,规则不断生灭,这是最本源的意志与权能的较量!
云栖立于墨渊龙魂的庇护之下,心神剧震。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淤泥巨脸散发出的、与她灵魂印记同源的冰冷恶意,那是一种纯粹的、渴望将一切归于混乱与虚无的意志。而与之对抗的墨渊龙魂,则代表着亘古、稳固的秩序。
她不敢怠慢,立刻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在这里,她的“情感道境”感知被放大了无数倍,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灵魂的形态——底层是龙血筑基带来的银色稳固光辉,其上缠绕着代表权能碎片的灰黑色危险丝线,手臂处是噬梦兽的漆黑标记与终焉核心的乌光晶体,它们彼此纠缠、制衡,构成了她复杂而矛盾的本质。
她尝试着,将自己的意念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探向意识海中央那株被束缚的银色小树苗。
“古树……我们该如何帮你?”
云栖的意念触碰到那株银色小树苗的瞬间,一股浩瀚而悲怆的信息流便涌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了星辰古树亘古的使命——维系规则平衡,调和万物生长。她看到了噬梦兽如何利用一次罕见的“规则潮汐”薄弱期,将一丝本源恶意伪装成“梦境养分”,被古树无意识地吸收,从而在其内部扎根。她看到了这寄生虫如何缓慢侵蚀、扭曲古树的意志,放大其“排除一切杂质”的本能,造就了冰魄玄女的偏执,并最终在时机成熟时,发动了这致命的里应外合!
驱逐它,几乎不可能。因为它已与古树的部分核心规则共生。强行剥离,如同剜心剔骨,古树有极大可能随之崩溃。
唯一的希望,在于“替代”与“覆盖”。
“……需要……更高等的……‘秩序’……或……更纯粹的‘终焉’……”古树虚弱的意念传递出最后的方法。
更高等的秩序?墨渊的真龙之力已是此界秩序的顶点,但仍不足以完全覆盖那深度共生的污染。
更纯粹的终焉?云栖看向自己手臂上那乌光晶体,它只是破碎的“终焉协议”核心,能量枯竭,远非完整。
似乎……陷入了死局。
然而,就在这时,那淤泥巨脸——噬梦兽的本源意志,似乎厌倦了与墨渊的僵持。它将那苍白的眼眸转向了正在与古树共鸣的云栖。
“愚蠢……你以为……‘容器’的意义……是什么?”冰冷的意念带着嘲弄,“你……即是……为我准备的……最好的‘桥梁’与‘食粮’!”
话音未落,一股无法抗拒的、专门针对云栖灵魂本质的吸力,勐地从那淤泥巨脸中传来!云栖手臂上的标记灼烧般剧痛,体内的权能碎片以前所未有的幅度躁动起来,竟要脱离她的控制,投向那噬梦兽的怀抱!
它要强行抽取她体内的权能碎片、终焉核心乃至被标记的灵魂,以此作为燃料和钥匙,彻底炼化、吞噬星辰古树的核心!
云栖感到自己的意识、自己的力量正在被强行剥离,灵魂仿佛要被撕成碎片!墨渊的龙魂怒吼着试图阻止,但那吸力专门针对云栖,且异常刁钻,连他的秩序领域也难以完全隔绝。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难道一切就要结束在这里?成为噬梦兽降临的最终祭品?
不!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云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执法堂的绝境、后山禁地的凶险、万寂沼泽的并肩、龙眠之渊的传承、营地里那些期盼的目光……还有墨渊深邃的眼眸,苏清雪清冷的背影……
她想起了墨渊的话:力量无分正邪,关键在于“定义”与“掌控”。
她想起了冰魄玄女最后的决绝。
她想起了“终焉协议”那冰冷的使命——于文明终结时,执行归零。
归零……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她几乎绝望的心神!
既然无法驱逐,无法覆盖,那就不驱逐,不覆盖!
她要……重启!
以自身为祭坛,以体内的权能碎片和终焉核心为引子,在这意识海的核心,强行启动不完整的“终焉协议”,目标不是毁灭古树,而是……将古树与噬梦兽深度纠缠的这部分核心规则,一同“归零”!
这将是一场豪赌!赌那破碎的协议还能执行!赌古树能在核心规则部分归零后,凭借其强大的本源生命力重新衍生!赌她自己能在协议启动的反噬下存活下来!
代价可能是古树重创沉睡万年,可能是她自身彻底湮灭,但……这是唯一有可能同时重创噬梦兽、又为古树留下一线生机的方法!
“墨渊!”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向那玄色龙魂传递出决绝的意念,“助我……锁定它们纠缠的核心节点!”
墨渊的龙魂勐地一颤,他瞬间明白了云栖那近乎自杀的疯狂计划。金褐色的龙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阻止的冲动,但最终化为绝对的信任与支持。
“好!”
龙魂长吟,混沌之气不再分散抵御,而是凝聚成无数道细微到极致的规则锁链,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入那淤泥与银色小树苗纠缠最深的数个关键节点,将其短暂地、强行地“钉”住!
就是现在!
云栖放弃了所有抵抗,反而主动放开了对权能碎片和终焉核心的压制!她引导着那股被噬梦兽抽取的力量,混合着自己全部的灵魂意志,以及龙血筑基带来的磅礴生机作为最后的“保险”,如同飞蛾扑火般,主动撞向了那被墨渊锁定的、污染与纯净极致纠缠的核心区域!
同时,她在灵魂深处,向那沉寂的“终焉协议”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决绝的指令:
【协议……强制执行……目标……局部归零!】
“不——!你疯了!”噬梦兽的本源意志发出了惊恐而暴怒的尖啸!它感觉到了,那个被它视为“容器”和“食粮”的蝼蚁,体内那破碎的、它本以为已掌控的“终焉”之力,竟然被以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方式引动,目标直指它与古树共存亡的根本!
它想要切断联系,想要逃离,但墨渊的规则锁链死死钉住了它,云栖的决死冲击更是如同磁石般牢牢吸附!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云栖的灵魂、权能碎片、终焉核心的力量,与那被锁定的纠缠节点,勐地碰撞在一起!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
只有一个“点”。
一个极致的、吞噬一切光、一切声音、一切意念、一切规则的“虚无奇点”,以那节点为中心,悄然诞生。
奇点出现的刹那,墨渊的规则锁链首先崩断、被吞噬!紧接着,是噬梦兽那部分被锁定的本源意志,发出无声的哀嚎,被强行从古树核心上“撕扯”下来,拖入那绝对的虚无之中!最后,是星辰古树自身那部分被深度污染、无法分割的规则脉络,也随之湮灭!
整个意识之海剧烈地动荡、坍缩,仿佛要被那奇点彻底吸入!
墨渊的龙魂勐地盘旋,将云栖那已然变得虚幻、几乎要消散的灵魂光点紧紧护在中央,抗衡着那恐怖的吞噬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虚无奇点”终于达到了极限,悄然隐没。
意识之海恢复了平静,范围缩小了大半,但那些令人作呕的黑红色淤泥已消失无踪,只剩下纯净的、虽然稀薄却充满生机的银色光辉在缓缓流淌。中央那株银色小树苗依旧存在,虽然光芒暗澹,体积缩小,枝叶也稀疏了许多,但它不再被束缚,并且正从根部开始,缓慢地、顽强地重新生长出银色的、代表着“平衡”与“生长”的全新规则脉络!
噬梦兽的一部分核心意志,连同古树被污染的部分,被彻底“归零”了!
代价是……云栖的灵魂如同风中残烛,悬浮在墨渊的龙魂之前,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陷入了最深的沉寂。
然而,就在墨渊试图稳固她灵魂的刹那,他勐地察觉到,在那归零的奇点最终消失的地方,一丝极其细微、却精纯凝练到极致的漆黑流光,如同拥有生命般,倏地一下,没入了云栖那近乎透明的灵魂深处!
那不是噬梦兽的残余,也不是权能碎片,更非终焉核心……那是什么?!
墨渊的龙魂,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