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驿站的喧嚣被逐渐甩在身后，三人沿着荒废的公路，向着曙光城东门的方向快速行进。越靠近主城，道路两旁的景象越发显得“规整”了一些。废弃的车辆被推到了路边，一些明显是人为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甚至能看到零星种植的、散发着微弱生命能量的怪异作物。偶尔有全副武装的小队与他们擦肩而过，彼此都带着警惕审视的目光。
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属于主城的、更加浓郁和活跃的能量粒子感越发明显，仿佛前方有一个巨大的能量源在不停呼吸。
然而，林风的心却如同逐渐收拢的拳头，越握越紧。情报贩子的话，以及那个刻着模糊皇冠的通讯器，如同阴云般笼罩在他心头。王浩的阴影，比他预想的更早、更密实地覆盖了这片区域。
“昊天……”
这个名字，如同带着倒刺的荆棘，在他沉寂的心湖中再次搅动起浑浊的泥沙。不是怀念，而是五年时间也未能完全磨平的、混合着背叛的痛苦与冰冷的愤怒。
他曾以为时间的尘埃足以掩埋一切，但当真正再次直面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权势与压迫时，他才发现，那道伤疤从未真正愈合，只是被刻意遗忘在了角落，如今被生生撕开，依旧鲜血淋漓。
“林哥，”胖子似乎察觉到了林风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有些担忧地开口，“那个王浩……昊天，他现在真的这么厉害了吗？快8级？”
沐雨也看向林风，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探究。她也想知道，这个被林风视为死敌的男人，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林风沉默了片刻，目光望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公路，声音有些低沉，却努力保持着平静：“王浩……他以前就很擅长这些。笼络人心，整合资源，营造声势。个人实力他或许不是最强的，但他总能让自己站在最有利的位置。五年时间，以他的手段，能做到这一步，不奇怪。”
他顿了顿，像是在对胖子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等级和装备，不代表一切。这个世界的规则，远比表面上看起来复杂。”
他想起了自己那【逆版本大师】的专长，想起了那些被时代遗忘却在此刻焕发生机的“古早”知识与技巧。王浩追求的是当前版本的极致与碾压，而他林风，拥有的却是打破版本桎梏的理解力。
这，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就在这时，前方道路出现了一个岔路口，路旁歪斜的指示牌上，模糊地标注着一条通往“废弃矿洞”的小径。根据地图显示，继续沿主路前行就能抵达东门，而这条小径则绕向山区，更加偏僻难行。
林风正准备带领队伍继续沿主路前进，眼角的余光却猛地捕捉到小径入口处，一块半埋在上里的、不起眼的青灰色石碑上，刻着一个极其隐晦的、几乎被风雨磨平的符号——那是一个抽象的、环绕着星辰的竖眼图案！
**观察者的标记！**
灰塔说过，靠近曙光城时激活徽章，会有人接应。难道接应点不在城内，而是在这城外偏僻之处？
林风心中一动，停下脚步。
“怎么了，林哥？”胖子疑惑地问。
林风没有回答，他走到那块石碑前，蹲下身，仔细辨认着那个符号。没错，和灰塔那枚徽章上的眼睛图案同出一源，只是更加古老和简陋。
他沉吟起来。观察者组织神秘莫测，目的不明。与他们接触，是福是祸难以预料。但不可否认，他们提供的情报到目前为止是准确的，而且似乎对皇朝公会并无好感。在即将进入龙潭虎穴之前，多获取一些信息，多一条潜在的退路或助力，似乎并无坏处。
风险与机遇并存。
“我们走这边。”林风站起身，指向那条通往废弃矿洞的偏僻小径。
“啊？走这边？不是说要尽快进城吗？”胖子愣住了。
沐雨也微微蹙眉，但她看着林风那笃定的眼神和那块不起眼的石碑，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听你安排。”
“这条路可能有点意思，而且，或许能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林风没有过多解释，率先踏上了小径。
胖子虽然不解，但对林风的信任压倒了一切，连忙跟上。沐雨走在最后，法杖上的冰晶宝石散发着微光，警惕着可能来自后方的危险。
小径蜿蜒向上，逐渐深入林木略显稀疏的丘陵地带。这里的怪物等级似乎更低一些，但环境更加幽静，甚至透着一丝荒古的气息。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乱石堆，道路也到了尽头。乱石堆中，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矿洞入口如同怪兽的嘴巴，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而在矿洞入口旁，一块相对平整的巨石上，正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简单的粗布衣服，手里拿着一根烟斗，正慢悠悠地吐着烟圈。他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普通，眼神平和，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在田间劳作后休息的老农。但林风却能感觉到，这人周身气息内敛，仿佛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若不仔细感知，几乎会忽略他的存在。
高手！绝对的高手！等级恐怕远超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人！
看到林风三人，那老农模样的男人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林风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露出了一个朴实的、带着些许乡土气息的笑容。
“来了？比预计的晚了一点。”他磕了磕烟斗，声音沙哑而温和，仿佛在和老朋友打招呼。
林风心中凛然，对方果然在这里等他们。他拿出那枚“观察者”徽章，激活。徽章上的眼睛图案微微亮起，与那老农身上某种气息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灰塔先生让我们来的。”林风开口道。
“知道，知道。”老农摆了摆手，笑眯眯地看着林风，“你就是风行者？不错，精气神都还在，没被那点挫折彻底打垮。”
他话语平淡，却仿佛对林风的过往了如指掌。
林风瞳孔微缩，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老农也不在意，从巨石上跳下来，动作轻盈利落得完全不像他的年纪和外表。他走到林风面前，打量了他几眼，又看了看沐雨和胖子，点了点头：“三个小家伙，底子都还行。尤其是你这个小女娃，冰系亲和度很高啊。”
沐雨微微颔首致意，没有多言。
“我叫石峰，你们叫我老石头就行。”老农自我介绍道，名字普通得如同他的外表，“灰塔那小子让我给你们带点东西，顺便指条‘干净’的路。”
他拿出一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用油布包裹的卷轴，递给林风：“这是曙光城东区以及部分地下管道系统的详细地图，比市面上流通的精准十倍，还有一些皇朝公会明暗哨位的标注。算是我们‘观察者’的见面礼。”
林风接过卷轴，入手沉甸甸的，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精细能量波动，绝非凡品。这份礼，不可谓不重。
“另外，”石峰（老石头）用烟斗指了指那个黑黢黢的矿洞，“从这里进去，穿过废弃矿道，可以直通曙光城东区下水道的一个隐蔽出口，绝对安全，皇朝的人绝对想不到。就是里面有点黑，路有点绕，可能还有点……小惊喜。”
他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为什么帮我们？”林风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石峰吸了口烟，慢悠悠地说：“帮你们？不全是。我们只是在‘观察’，而你们是值得‘观察’的变量。皇朝公会，或者说昊天那个人，野心太大，手段太脏，他掌控下的曙光城，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也不利于我们‘安静’地观察这个世界。给你们行个方便，给皇朝添点堵，顺便看看你们能搅动多大的风云，这对我们来说，是一笔不错的投资。”
他的理由直白而现实，反而让林风稍微安心了一些。有目的的合作，远比无缘无故的善意更可靠。
“当然，”石峰补充道，“这条路也不是白给的。穿过矿洞，算是给你们的一个小小考验。如果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那进了曙光城也是送死，还不如死在外面干净。”
他的话语带着一丝残酷的直率。
林风握紧了手中的地图卷轴，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矿洞，然后看向石峰，眼神坚定：“多谢指路。”
他没有再多问，转身对沐雨和胖子说道：“我们走。”
“祝你们好运，小家伙们。”石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对了，提醒你们一句，昊天那小子，最近脾气可能不太好，因为他的‘城主信物’任务，好像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林风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意外吗？
看来，他送给王浩的“见面礼”，已经开始生效了。
不再犹豫，他率先踏入了那片象征着未知与考验的黑暗矿洞之中。
昊天之名，如雷贯耳。
但风，已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