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尘埃落定。
金角和银角两兄弟正撅着屁股，手里拿着抹布和铲子，苦哈哈地修补着被砸烂的地板。
那两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刚才打得有多爽，现在干活就有多惨。
“这块砖是昆仑玉髓做的，碎成渣了都…”银角吸了吸鼻涕，心疼得直抽抽，“哥，咱们是不是得赔啊？”
“赔个屁，把你卖了都赔不起。”金角没好气地把一块碎片按进地里，“赶紧弄，大老爷说了，弄不完就得领罚了。”
林太玄站在一旁，看着这俩刚才还喊打喊杀的熊孩子现在这副德行，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该。
让你俩刚才玩混合双打。
“小友，请。”
太上老君站在内殿门口，大袖飘飘，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拂尘，那叫一个仙风道骨。
林太玄收起看戏的心思，整理了一下破破烂烂的衣服，跟着老君走了进去。
穿过几道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不是那种金碧辉煌的大殿，而是一处悬在云海之上的露台。
四周云雾缭绕，星辰触手可及。
露台中央摆着一张石桌，两个蒲团。
石桌上，一副棋盘纵横交错，材质似玉非玉，上面隐隐有流光转动，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坐。”
老君一挥袖袍，率先坐下。
林太玄也不客气，盘腿坐在对面。
“那个…大老爷，咱们这是要干啥？”林太玄看着空荡荡的棋盘，心里有点发毛。
这不会是要把自己炼成棋子吧？
老君微微一笑，伸手抓起棋盒黑子，递给林太玄。
“闲来无事，手谈一局。”
“赢了，贫道送你一场造化。”
“输了…”老君顿了顿，笑容变得有些玩味，“就把你扔进八卦炉里，给我的金丹当个药引子。”
林太玄手一抖，差点把棋子撒地上。
这特么是强制性赌局啊！
而且赌注还是命！
“那个，我不大会下围棋…”林太玄试图挣扎一下。
“无妨，棋如人生，落子无悔，随心即可。”老君根本不给他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你是客，你先。”
林太玄看着那纵横十九道的棋盘，脑子里一团浆糊。
围棋？
他只知道金角银角那是两个劫，除此之外一窍不通。
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输了变药渣，赢了有造化。
拼了！
林太玄深吸一口气，捏起一枚黑子，高高举起。
既然不懂布局，那就怎么爽怎么来！
啪！
黑子重重落下。
正中棋盘最中心。
天元！
老君捏着白子的手微微一顿，眉毛挑了一下。
起手天元？
这种下法，要么是绝世高手，胸中有天地大势，不屑于边角争夺，直接从中心开花，辐射全局。
要么…就是个愣头青。
老君深深看了林太玄一眼。
此子虽然修为低微，但既然被选中，那定有过人之处。
这一手天元，或许暗藏玄机？
老君沉吟片刻，落下一子，点在星位。
稳扎稳打，占据边角实地。
“小友这一手，颇有气吞山河之势。”老君一边落子，一边慢悠悠地开口，“你可知，这天庭如今是何光景？”
林太玄盯着棋盘，正琢磨第二颗子下哪儿顺眼，随口回道：“那还用说，三界至尊，统御万灵，牛逼呗。”
“那是以前。”
老君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唏嘘。
“如今这三界，太小了。”
“天庭诸神，早已不满足于这一方天地。这几千年来，我们一直在向外开拓。”
林太玄捏着棋子的手停在半空，愣住了。
开拓？
这词儿听着怎么跟殖民似的？
“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老君指了指头顶的星空，“所谓三千大世界，亿万小位面。每一个光点，可能都是一个文明，一方天地。”
“天庭征伐域外，将那些无主或者混乱的位面纳入版图，建立秩序。”
“你所看到的三角洲世界，其实也是其中之一。”
林太玄听得一愣一愣的。
合着天庭现在改行搞星际争霸了？
他低头看了看棋盘。
既然老君下在边角，那我就……
啪！
第二枚黑子落下。
紧挨着第一枚天元。
老君：“？”
他看着棋盘中央那两颗紧紧贴在一起的黑子，眉头皱成了川字。
这是什么路数？
围棋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开局就在天元旁边贴着下，这不是浪费步数吗？
难道…这是某种失传已久的古阵法？
双星伴月？
还是阴阳互根？
老君越看越觉得高深莫测，越看越觉得这两颗黑子之间仿佛蕴含着某种大道至理。
他不敢大意，再次落子，这一回下在了另一个星位，继续巩固地盘。
“小友这棋路…倒是别致。”老君赞叹了一句，继续刚才的话题。
“既然说到三角洲，就不得不提紫薇帝君。”
“那是个狠人。”
“前些年，紫薇帝君带兵征伐一处名为‘赛博坦’的高级位面，斩获了一件奇物。”
林太玄耳朵竖了起来。
赛博坦？
变形金刚都出来了？
这天庭的业务范围是不是有点太广了？
“那件奇物，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器灵。”老君又落一子，封锁边路，“它没有实体，却能制定规则，演化万物。”
“紫薇帝君觉得有趣，便将它带回天庭，让它负责管理收服整编在原有的小世界里的三千小世界。”
“这器灵也是个闲不住的主，它在万界遨游时，曾路过你的原世界。”
“它似乎对你们那个世界的一种…名为三角洲的‘竞技游戏’的东西很感兴趣。”
“于是，它便汲取了其中的规则，演化出了如今的三角洲战场，欲整合全部小世界，化为自己的战力，反攻天庭，待在这里的存在，不能随意对她出手，位格太高了 一出手，那些小世界就和琉璃泡一样，全部碎裂了。”
林太玄听得目瞪口呆。
破案了！
原来那个，是紫薇帝君抢回来的战利品！
还是个游戏宅属性的器灵！
啪！
林太玄第三颗子落下。
还是紧挨着前两颗。
三颗黑子连成了一条直线。
老君的手抖了一下。
这……
这是要干什么？
连成一条线？
这是要把棋盘劈成两半吗？
这种下法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完全违背了围棋的基本法！
但正因为如此，老君反而更加谨慎。
所谓大智若愚，大巧不工。
这小子看似胡乱落子，实则可能是在布局一条贯穿天地的“大龙”！
一旦让他成势，这棋盘虽大，恐怕再无我白子立足之地！
老君神色凝重，捏着白子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他在计算。
计算这三子连珠背后的千万种变化。
“既然是器灵搞出来的破事…”林太玄一边等着老君落子，一边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选我？”
“我是不是什么大神转世？”
“比如天蓬元帅？卷帘大将？还是哪吒三太子的七舅姥爷？”
林太玄越想越觉得靠谱。
穿越这种事，一般都有个说法。
自己肯定也是带着任务来的，说不定前世就是个牛逼轰轰的大人物，因为触犯天条被贬下凡，现在是重修归来……
“你想多了。”
老君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意淫。
“你就是个普通人。”
“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倒霉的普通人。”
老君终于落子了。
这一子，他下在了棋盘的边缘，试图从外围包抄，限制那条还没成型的“大龙”。
“老道欲反制那域外之物也搞了一个小器灵她选人，全凭心情。”
“它当时正好路过你们那个世界，正好看到你在玩那个什么…三角洲？”
“然后……”老君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它看到你死得挺招笑的。”
林太玄：“……”
招笑？
老子那是被人坑害！
什么叫死得招笑？
“好像是被一个会发光的小法器给单杀了？”
“于是她选择你，你就来了。”
林太玄感觉胸口中了一箭。
扎心了。
合着自己不是天选之子，是天选逗比？
就因为死得搞笑，就被抓来当壮丁？
这特么是什么狗屁理由！
林太玄怒了。
他抓起第四颗黑子，重重地拍在棋盘上。
啪！
四子连珠！
就在天元的位置，整整齐齐的一排。
老君看着那四颗连在一起的黑子，眉头锁得更紧了。
四星连珠？
这是何等凶险的杀招？
虽然看不懂其中的奥妙，但他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
这小子，动真格的了！
老君不敢怠慢，连忙在这一排黑子的远处落下一子，试图构建防线，阻挡这股锐不可当的气势。
“小友这局，杀气太重啊。”老君感慨道，“不过，想要赢贫道，光凭这股蛮劲可不行。”
“这棋盘如战场，讲究的是运筹帷幄，是阴阳调和……”
老君还在那滔滔不绝地讲着大道理。
什么布局，什么收官，什么天道。
林太玄根本没听进去。
他现在只想赶紧赢了这局，拿了奖励走人。
这地方太打击人了。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道心破碎。
他看着棋盘上那已经连成一排的四颗黑子，又看了看老君刚才落子的位置。
那颗白子离得老远，根本堵不住这一头。
林太玄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
“老君。”
“嗯？”老君正准备给林太玄讲讲什么叫“金鸡独立”，闻言抬起头。
“承让了。”
林太玄捏起第五颗黑子。
在老君疑惑、震惊、迷茫的目光中。
啪！
这一子，稳稳地落在了那四颗黑子的尾巴上。
五子连珠！
一条笔直的黑线，横亘在棋盘中央。
像是一把黑色的利剑，直接捅穿了老君所有的布局和算计。
空气突然安静。
云海停止了翻涌。
风也停了。
老君手里捏着还没来得及落下的白子，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盯着那五颗连在一起的黑子，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然后，他猛地抬头，看着林太玄。
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懵逼”的情绪。
“这……”
老君指着棋盘，手指头有点抖。
“这是何解？”
“五星连珠？这是什么阵法？为何贫道从未在古籍中见过？”
“此阵一成，难道就能引动天地杀机，直接判负？”
老君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难道是大道至简？
难道是返璞归真？
难道这五颗子一旦连成，就会引发某种因果让老道无法落子，可这局棋盘，自己胜率在9层8？
林太玄看着老君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往后一仰，双手撑着地，一脸欠揍地说道：
“老君，您想多了。”
“这叫五子棋。”
“规则很简单：谁先连成五个子，谁就赢。”
“不管是横着、竖着、还是斜着。”
“刚才您没堵我，所以我赢了。”
咔嚓。
老君手里的白子被捏成了粉末。
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上，表情精彩得像开了染坊。
五子棋？
先连成五个就赢？
贫道刚才在跟你算天地大势，跟你讲宇宙苍穹，跟你博弈阴阳变化……
结果你在跟贫道玩连连看？！
这是赤裸裸的智商羞辱！
老君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着林太玄那张笑嘻嘻的脸，真的很想把这货直接塞进八卦炉里炼了。
但圣人的修养让他忍住了。
愿赌服输。
虽然这个赌局的过程有点…草率。
“好，好的很。”
老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一个五子棋。”
“好一个大道至简。”
他一挥袖袍，棋盘上的棋子瞬间化作齑粉消散。
“你赢了。”
老君站起身，背对着林太玄，仰望星空，努力平复着心情。
“贫道说话算话。”
“既赢了半子…不对，既赢了一局，那便送你一场造化。”
说完，老君转过身，屈指一弹。
一道金光如流星般划过，直奔林太玄眉心而来。
“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