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的手还握着凰云的。命锁带贴在腕上，温温地跳，像另一颗心。
她没松开。
钱多多站在台阶下，箱子打开，露出几排小瓶。标签上的字清晰可见——“初啼香露·复刻版”。
凰云的目光停了一瞬。
赤月察觉她的僵硬，顺着视线看去。眼神一冷，血炎在指尖闪了一下。
“这东西不该在这。”她说。
“来源清白！”钱多多立刻举手，“真不是凰家送的！是我从散修手里收的残方复刻，加了稳定魂力的辅料，连你上次说的血脉追踪都去干净了！”
凰云没说话。
赤月已经抬步走下台阶。焚寂未出鞘，但剑意压得地面发烫。她走到摊前，伸手一指。
“要这个。”
她指的是糖画摊上那支凤凰形状的糖稀。
摊主是个老头，手抖了一下。他认出了她。烈焰修罗，焚尽黑潮的杀神，此刻站在他面前，要一支三块灵石的糖。
他不敢接。
凰云跟着走下来。她没说话，袖中飞出十块灵石，轻轻落进摊主的储物袋。
“再做十个。”她说，“照刚才那个孩子的样子。”
老头愣住。
空中忽然浮起一道光影。是方才一个孩子举着糖人跑过街口的画面。画面静止，凤凰展翅的姿态被定格。
“慢慢来。”凰云声音轻了些，“就像教徒弟。”
老头眼眶一热。他点头，手稳了下来，开始熬糖。
火苗舔着铜锅，糖浆渐渐变色。他手腕翻动，糖丝拉出，凤凰的轮廓一点点成形。
赤月盯着那支糖画。
它和焚寂太像。翅膀展开的角度，尾羽的弧度，连颜色都是血炎将燃未燃时的暗红。
第一支做完，递上来。
赤月没接灵石，直接伸手拿了过去。
她低头咬了一口。
糖壳脆，裂开时发出轻微的响声。甜味在嘴里散开，有点腻，但她没皱眉。
凰云看着她嘴角沾的一点糖渣，伸手擦掉。
“好吃？”她问。
“嗯。”
“那你多拿几支。”
“不用。一支就够了。”
“我买了十个。”
“……你吃？”
“我留着。”她笑，“怕你下次下山又不肯买。”
赤月没说话，耳尖红了一下。
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墨辰冲出来，嘴里叼着一支糖画，尾巴摇得快断了。他跑到赤月脚边，仰头，糖稀挂在嘴角。
“主上！这个甜！比千年灵果还香！”他含糊地说。
赤月皱眉：“谁让你抢别人买的？”
“没人买！我给灵石了！”他晃了晃爪子，掌心躺着一块碎灵石，“老头说算我帮忙试味！”
凰云笑了。
墨辰立刻挺胸：“我身为坐骑，也该为双尊生活质量把关！”
“那你现在滚回山门守夜。”赤月说，“别在这丢人。”
“我不！”他后退两步，护住嘴里的糖，“你们自己在这吃糖，凭什么让我回去？”
凰云正要说话，眼角余光一动。
钱多多抱着空箱追了上来，手里多了本账本。他喘着气，脸涨红。
“你们！”他吼，“限量款还没上市，你们先吃上了？！”
赤月瞥他一眼。
“成本价三倍！”钱多多拍账本，“一支糖三块灵石，十支三十，我记你们分红里扣！”
凰云指尖一点命锁带。
流光一闪。
“记了。”她说。
钱多多立刻换脸，堆笑：“哎哟，还是仙子爽快！”他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明天‘双月同款糖画’预售开启！附赠命锁纹纸包！早买早得！”
老头还在做糖。
第九支完成，第十支刚开始拉丝。
周围不知何时围了一圈小修士。他们指着赤月和凰云，小声议论。
“那是赤月大人吗？她真的爱吃糖？”
“你看她们手都没分开。”
“上次屋顶上，墨辰说他什么都没看见……其实他看见了吧？”
“她们真像一对神仙眷侣……”
墨辰蹲在路边啃第二支糖画，耳朵抖了抖。他抬头看向赤月，欲言又止。
“有事？”赤月问。
“没……”他咽下最后一口，“就是觉得，主上今天特别……正常。”
“闭嘴。”
“我说真的！你以前见人多就皱眉，现在能站在这等一支糖做完……”
凰云轻笑：“他是在夸你。”
赤月不答，只是把剩下的半支糖递给凰云。
“你尝。”
凰云接过，咬了一口。
甜味在舌尖化开。
她看着赤月，眼睛弯了：“比上次香膏还甜。”
“香膏是药味。”
“糖也是药。”
“什么药？”
“治你话少的。”
赤月看了她一眼。
没反驳。
墨辰趴在地上，尾巴甩来甩去。他忽然说：“主上，下次能不能带我一起下山？我不抢糖，我就……站旁边看着。”
“不行。”赤月说，“你尾巴太显眼。”
“我可以缩成猫大！”
“你打呼噜吵。”
“我憋着！”
凰云笑出声。
老头终于做完最后一支糖画。他双手捧上，递到凰云面前。
“仙子……做好了。”
凰云接过，分出三支拿在手里，其余七支收入袖中。
“辛苦了。”她说，“这些糖，是我们欠你的课学费。”
老头摇头：“能教你们一天，是我的福分。”
赤月转身。
她仍握着凰云的手，两人并肩往山门方向走。墨辰跟在后面，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街灯渐疏。
前方是东街口，再走一段就是回山的石阶。
凰云忽然停下。
“怎么了？”赤月问。
“没什么。”她低头看手中糖画，“就是想再吃一口。”
她咬下一块翅膀。
糖壳裂开。
墨辰凑过来：“我也想吃！”
“不准抢。”凰云说。
“我就舔一下！”
“不行。”
赤月走在前面，没回头。她听见身后的小吵，嘴角动了一下。
凰云追上来，把剩下半支塞进她手里。
“给你。”
“你不吃？”
“你吃完了，我自然有新的。”
赤月低头看着那半支糖。
糖翼缺了一角，颜色暗红，像凝固的血。
她放进嘴里。
甜味混着一丝焦苦。
她忽然说：“下次下山，我想买别的。”
“买什么？”
“你说呢？”
凰云靠近一步，声音压低：“你说买什么，我就买什么。”
赤月没答。
她加快脚步。
凰云笑着跟上。
墨辰在后面大声说：“我要买糖葫芦！红色的！不要绿的！绿色的酸！”
无人回应。
街角灯火昏黄。
凰云忽然抬手，指尖拂过命锁带。
带子微光一闪。
她眼神变了。
前方，一个孩童举着糖人跑过。
糖人是凤凰形状。
可那颜色，不是金红，而是灰白。
凰云脚步一顿。
她看向四周。
其他孩子的糖人，全是彩色的。
只有那个孩子手里的，是灰的。
她刚要开口，赤月已转身。
“走了。”她说，“天快亮了。”
凰云收回手。
她点点头，跟上去。
墨辰蹦跳着追来，嘴里还在念叨糖葫芦。
街灯熄灭一盏。
凰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孩子站在原地，不动了。
手中的糖人，缓缓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