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在斜射进来的午后阳光中缓缓浮动,像被冻结的星屑,静止在凝重的空气中。
一束光从窗棂间斜切而下,照亮了浮游的微粒,也映出林深轮廓分明的侧脸——但他此刻闭着眼,指尖正轻轻按压太阳穴。
刚才那一瞬的“回溯”,几乎抽空了他的神志。
三秒前,当他将手掌覆上那本泛黄册子的封面时,一股熟悉的灼热感顺着指尖窜入脑髓。
那是他“识忆通”异能启动的征兆——一种能短暂唤醒物品残留记忆的能力,代价是剧烈的神经负荷。
此刻,额角青筋微微跳动,视野边缘泛起淡淡的灰雾
但他必须看。
陆天的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瞬间僵硬,随即化为浓重的不屑和嘲弄。
他向前踏了一步,皮鞋在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林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被我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拿一本破册子来糊弄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助手们嗤笑如刃,刺入耳膜。
沈昭的录音笔轻微震颤,林浅的手心沁出冷汗。
林深睁开眼,瞳孔深处还残留着方才闪过的画面:烛火摇曳的老宅书房,一位戴圆框眼镜的老者俯身于灯下,在图录旁写下注解——正是“人字痕”的发现记录。
那是他师父二十年前亲手所记,也是“识忆通”唯一能读取的残存印记。
“陆先生,”他声音平稳,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说得对,图录不能证明真假。”
他顿了顿,任由沉默拉长紧张,“但它能提醒我们,遗忘的东西。”
翻开纸页,“沙——”一声轻响,如同枯叶落地。
蝇头小楷清晰可见,素描图上雄鸡羽毛根根分明。
“成化斗彩鸡缸杯,高3.4厘米,口径8.3厘米……”他逐字念出,实则是在为自己争取恢复的时间。
每一次呼吸都试图压下颅内的钝痛。
“重点是,每一件真正的成化官窑,都有独一无二的‘身份证’。”他的目光锁定杯身,“苏富比019号真品,在鸡冠最高处,有一个因釉料流动形成的‘人字形凹痕’。”
刘伯戴上老花镜,凑近查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红笔圈出的“人字痕”赫然在列。
陆天脸色剧变。
林深递过放大镜,金属冰凉。
十秒后,他的手开始颤抖。
“口说无凭。”林深淡淡道,“还有另一个记号。”
众人屏息。
“在杯底‘化’字单人旁最底端,用特定药水擦拭,会显现出一个针尖大小的‘张’字。”
这话出口时,他自己也怔了一下。
这不是记忆里的内容。
这是他在刚才“识忆通”闪回末尾,看到的画面之外的延伸——当师父写下“人字痕”时,曾低声自语:“可惜啊,如今的仿品,也开始留‘签名’了……”
那一刻,直觉如电光火石般劈开迷雾:既然真品有记号,假作真时,伪造者会不会也留下自己的烙印?
这并非新能力解锁,而是旧能力的一次临场推演与冒险验证。
他端来那碟柠檬酸混合液,蘸棉签,轻拭。
幽灵般的“张”字浮现!
人群哗然。沈昭激动得差点摔了录音笔,林浅眼中满是崇拜。
而林深,不动声色地扶住柜台边缘——头痛骤然加剧,眼前闪过黑斑。
这一次使用“识忆通”,不仅读取了过去,更强行延伸推理至未知领域,引发了轻微脑震荡般的副作用。
陆天面如死灰,踉跄后退。
林深却没有乘胜追击。
他缓缓合上册子,“啪”一声轻响,像是为一段记忆画上句点。
他将它收回暗格,动作郑重,如同安放遗物。
然后,他看向陆天,声音低沉却不容回避:
“陆先生,现在,我们可以谈谈这只杯子是怎么流入市场的了吗?”
不是追问幕后黑手,不是质问阴谋全貌——只是聚焦于本章事件本身的源头。
陆天猛地抬头,瞳孔收缩。
他知道的远不止这些……但此刻,已无力反驳。
空气沉重如浸水棉被。
林深转身走向内室,脚步略显虚浮。
门关上前,他靠在墙上,深吸一口气,从抽屉取出一支蓝色药剂,仰头饮尽——那是抑制“识忆通”后遗症的镇定剂,每月限量三支。
窗外,夕阳西沉。
而在他书桌一角,一张不起眼的快递单静静躺着,寄件人栏空白,收件日期却是三天前——早于陆天登门。
那才是新的伏笔,源于本章情节,而非越界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