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带着海腥与淡淡铁锈味的雾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无声无息地漫过船舷,将整艘简陋的木船包裹。上一秒还置身于美食界那充满狂野生机与磅礴能量的蛮荒丛林,下一秒却被抛入这片死寂、灰蒙、法则迥异的陌生天地,强烈的反差让陆炎和鹿丸瞬间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木船轻轻撞击着什么,停了下来。透过浓得化不开的灰雾,隐约可见脚下是坚硬的、略带潮湿的石质平面,似乎是某种码头或堤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仿佛整个城市都在沉睡,或者说……噤声。
“咳咳……”鹿丸被那带着污染性质的雾气呛得咳嗽了两声,脸色发白,他感觉自身的查克拉在这里运转滞涩,仿佛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这……这是什么鬼地方?能量……好诡异……让人浑身不舒服。”
陆炎的重瞳在灰雾中闪烁着微光,龙熵场极力扩张,却如同陷入泥潭,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极限,只能勉强覆盖周围数十米。反馈回来的信息支离破碎,充满了矛盾与不协调:这里的物质规则更加“僵硬”,空间结构却似乎隐藏着无数细微的“褶皱”和“孔隙”;灵性(或者说能量)既稀薄又……污浊,仿佛沉淀了无数负面情绪和隐秘的知识;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智摇荡的低语,直接作用在意识层面,试图钻入思维的缝隙。
“法则截然不同……能量活性极低,但……污染性和信息侵蚀性极强。”陆炎的声音低沉而凝重,“这里绝非美食界。系统最后提到的‘历史孔隙’、‘错误投放’……我们可能被扔到了一个……更加危险和诡异的世界。”
他的目光扫过船板,那本作为“船票”的《愚者之书》残页,在完成传送后,已然彻底化作了一小撮灰色的灰烬,随风消散。这是一张单程票。
“危险?”冯宝宝却似乎对环境的骤变适应良好,她好奇地吸了吸鼻子,小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嫌弃和探究的表情,“……味道……好怪……又咸……又苦……还有点……说不出来的……‘馊了吧唧’的聪明味儿?”
她的味觉权柄,似乎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在解读这个世界的“规则味道”。咸与苦,或是这个世界的基调?而那“馊了吧唧的聪明味儿”,则让陆炎瞬间联想到了克莱恩,联想到了那本充满谬误的书——这个世界,很可能与“诡秘”相关!
“总之,提高警惕,绝对不要轻易动用大规模能力,尤其是与‘规则’和‘概念’相关的。”陆炎严肃地告诫道,“我们的力量体系在这里可能被视为‘异端’或‘异常’,一旦暴露,后果难料。先弄清楚我们在哪里,以及……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
他尝试调动一丝极其微弱的谬误之力,不是攻击,而是如同探针般,轻轻触碰这个世界的规则壁垒。
嗡……一丝极细微的、仿佛齿轮错位的感觉反馈回来。这个世界的规则,对“错误”和“巧合”的容忍度,似乎……异乎寻常的高?甚至……有种如鱼得水的熟悉感?是因为那本《愚者之书》残页的“馈赠”,还是他体内谬误之力本身的特性?
这个发现不知是福是祸。
三人小心翼翼地离开木船,踏上码头。脚下的石板布满青苔,湿滑冰冷。灰雾依旧浓郁,能见度极低,只能勉强看到不远处一些影影绰绰的、高大阴森的建筑轮廓,风格类似于陆炎印象中工业革命时期的欧洲,但更加破败、压抑,许多建筑表面覆盖着暗色的粘稠物质,像是凝固的油污,又像是某种菌毯。
街道上空无一人,死寂得可怕。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仿佛蒸汽管道泄压的嘶嘶声,以及某种金属摩擦的尖锐噪音,打破这片凝固的寂静。路灯大多损坏,少数几盏亮着的,也散发出昏黄、摇曳的光芒,非但不能驱散迷雾,反而增添了几分诡谲。
“……没有人味儿……”宝宝抽了抽鼻子,肯定地说,“……但是……有很多……‘躲起来’的……小小的……‘害怕’的味道……”
她的感知依旧精准,指出了这座城市并非真正的空城,而是有许多生命体隐藏在建筑深处,充满了恐惧。
“先找个地方落脚,搜集情报。”陆炎低声道,目光扫过街边一家挂着歪斜招牌、窗户被木板钉死的店铺招牌,上面用模糊的字体写着“汉姆斯太太的杂货店”,“这种地方,通常也是信息流通的场所,虽然现在看起来废弃了。”
他们沿着街道边缘,借助建筑物的阴影小心移动。陆炎的龙熵场和鹿丸的影子侦查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下大打折扣,反而宝宝那基于“味道”和“直觉”的感知成了最可靠的向导。她总能提前避开一些散发着浓烈“恶意”或“污秽”气息的区域,比如一个不断渗出黑色液体的下水道口,或者一扇背后传来细微啃噬声的铁门。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宝宝猛地停下脚步,拉住陆炎的衣角,小脸罕见地露出了极度厌恶和警惕的神情,指向浓雾中的一个方向:
“……那边……有东西……来了……”
“……味道……非常……非常……‘难吃’!”
“……比山谷里那个……还要……‘恶心’!”
“……‘吃’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很……‘饿’……”
她的预警让陆炎和鹿丸瞬间毛骨悚然!能让宝宝用如此强烈的词汇形容的“难吃”,绝非凡物!而且,“吃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很饿”,这描述听起来就极其不祥!
呜——!
一阵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汽笛声毫无征兆地响起,穿透浓雾,回荡在死寂的街道上。这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心神不宁,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紧接着,一阵沉重的、金属与地面摩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锁链拖曳的哗啦声。浓雾被搅动,一个庞大、扭曲、难以名状的轮廓,缓缓从十字路口的另一端浮现出来。
那似乎是一个……人形?但体型臃肿不堪,身上挂着破烂不堪、沾满油污的制服碎片,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并且布满了缝合线和增生的肉瘤。它的头部……或者说原本是头部的位置,被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鸟嘴面具所取代,面具的眼部是两块深红色的玻璃,闪烁着残忍而饥饿的光芒。它的手中,拖着一把巨大无比的、沾满暗红色污渍的砍刀,刀锋与地面摩擦,迸射出火星。
更令人作呕的是,它身上散发着一种混合了福尔马林、血腥、腐肉以及……疯狂理性的恶臭!正是宝宝所描述的,“吃”过很多乱七八糟东西的、“难吃”到极致的味道!
“这是……什么东西?!”鹿丸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这怪物的形象和气息,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充满了克苏鲁式的恐怖!
陆炎的重瞳疯狂闪烁,试图解析这怪物的本质,但反馈回来的信息一片混沌,充满了矛盾和非逻辑!它既像是活物,又像是某种……构造体?其存在本身,就是对正常规则的践踏!
“不能力敌!避开它!”陆炎当机立断,从那怪物身上,他感受到了远超酸蚀山谷变异兽的威胁!这绝非他们现在状态能应付的!
三人迅速后退,躲入旁边一条更加狭窄阴暗的小巷。
那戴着鸟嘴面具的怪物似乎并未发现他们,只是迈着沉重而规律的步伐,沿着主干道缓缓前行,如同一个执行固定程序的恐怖守卫。它所过之处,连浓雾都仿佛被其身上的恶臭所污染,变得更加晦暗。
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和锁链声渐渐远去,三人才松了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鹿丸心有余悸。
陆炎面色凝重到了极点。刚刚那个怪物,其存在的“规则”与美食界截然不同,更偏向于某种扭曲的、黑暗的、充满恶意的神秘侧。这印证了他的猜测。
“诡秘……与疯狂……”他低声自语,“看来,我们真的被扔进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接下来的行动,必须万分小心。”
初步接触这个灰雾笼罩的城市,便遭遇了如此恐怖的“居民”,他们的生存挑战,似乎从一个极端(蛮荒物理)跳到了另一个极端(诡异神秘)。寻找落脚点和情报的任务,变得愈发紧迫和危险。而宝宝那精准的“味觉预警”,或许将成为他们在这个疯狂世界里,最重要的生存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