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怪味，让人闻之欲呕。
角落里，许忠义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是血，脑袋耷拉着，已经看不出人形。
而在他对面，任平生坐在一张椅子上，待遇就好得多了。
除了手脚被铐住，身上还算干净。
齐思远背着手，绕着任平生踱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任平生，嘴角挂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得意。
“任平生，别以为有六哥给你撑腰，你就真能在山城横着走。”
“看见许忠义了吗？他的骨头可没你这么硬。”
齐思远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昏死过去的许忠义，语气充满了威胁。
“等他开了口，把你攀扯出来，证据确凿。到时候，就算是郑耀先亲自来，他也保不住你。”
“我劝你，还是识相点，主动交代。看守所那档子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任平生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齐思远莫名地感到一阵火大。
这他妈的算什么？
被审的是你，你摆出这么一副“你随意，我无所谓”的架势给谁看呢？
“不说是吧？行！”
齐思远被他那淡然的态度彻底激怒，脸色一沉，冲着身边的两个手下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给咱们这位任先生松松筋骨！”
“让他也尝尝，咱们行动队的‘茶’，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那两个手下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犹豫。
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小声劝道：“队长，这……这位是六哥的人，咱们……咱们这么干，是不是不太好？”
“六哥要是怪罪下来……”
“啪！”
齐思远反手就是一个嘴巴，抽在那手下的脸上。
“混账东西！现在是我在审讯，还是郑耀先在审讯？”
“我是行动队的队长！抓人、审人，是我的职责！什么时候轮到他郑耀先来指手画脚了？”
“他的人怎么了？他的人犯了事，就高人一等，动不得了？”
齐思远指着自己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我告诉你们！在军统，在山城，得讲规矩！天王老子犯了法，也得跟庶民同罪！”
“给我上！出了事，我担着！”
那两个手下被骂得狗血淋头，不敢再多嘴，只能硬着头皮，朝着任平生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一个摇把子，连着几根电线，另一头搭在旁边一张空着的铁椅子上。
任平生看着他们一步步靠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审讯室。
“我这人吧，有个小毛病。”
“就是不喜欢跟死人计较。”
两个正要动手的手下，脚步猛地一顿，浑身都僵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齐思远气得差点笑出声来。
“好！好啊！任平生！你可真行！”
他指着任平生的鼻子，怒极反笑。
“进了我的地盘，还敢威胁我的人？你以为你是谁？山城土皇帝吗？”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的人变成死人！”
齐思远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手下，亲自走上前，恶狠狠地盯着任平生。
“我告诉你！郑耀先今天就算把戴老板搬来，你也别想囫囵个儿地走出这个门！”
“在行动队这一亩三分地上，我齐思远说了算！”
话音未落。
“砰！”
一声巨响。
审讯室那扇厚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狠狠撞在墙壁上，又弹了回来。
巨大的动静，让整个房间都震了一下。
齐思远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只见门口，郑耀先一身笔挺的军装，面沉如水，正带着宋孝安和赵简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屋内的场景，最后定格在任平生的身上。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郑耀先甚至没有看齐思远一眼，直接无视了他这个行动队长，径直走到任平生面前。
他蹲下身，亲自检查了一下任平生手上的镣铐，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
“他们动你了？”
郑耀先的声音很低，压抑着某种即将喷薄的情绪。
任平生看着他，忽然咧嘴笑了。
“六哥，你来得挺快啊。”
他动了动肩膀，开了个玩笑。
“没事，就是坐得有点久，屁股疼。”
“那玩意儿还没来得及通电呢，你就踹门了，一点罪没受着，可惜了。”
听到这话，郑耀先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点。
他站起身，拍了拍任平生的肩膀，语气无比郑重。
“放心。”
“今天这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他缓缓转过身，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齐思远。
那一刻，郑耀先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齐思远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但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他又不能怂，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六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思远强撑着，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
“任平生牵扯到看守所的案子，我是奉命把他带回来协助调查。这符合规矩。”
“你是电讯处的处长，我是行动队的队长，咱们各司其职。这件事，我劝你还是避嫌的好。”
“避嫌？”
郑耀先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齐思远。
“齐思远，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
郑耀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心头发颤的压迫感。
齐思远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色厉内荏地叫道：“郑耀先！你别太嚣张！我这是按规矩办事！你凭什么骂人？”
“规矩？”
郑耀先冷笑。
“在山城，我郑耀先就是规矩！”
“你抓我的人，审我的人，还要给我的人上刑？”
“谁给你的胆子？！”
“你跟我提规矩？你配吗？”
“还有。”
郑耀先的目光陡然变得狠厉。
“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话音刚落，他毫无征兆地扬起了手。
齐思远根本来不及反应。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齐思远的脸上。
郑耀先反手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把齐思远抽得一个趔趄，半边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整个审讯室，刹那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
宋孝安和赵简之面无表情地站在郑耀先身后，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而齐思远那几个手下，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齐思远捂着火辣辣的脸，整个人都懵了。
他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被打了？
当着他所有手下的面，被郑耀先给打了？
屈辱，愤怒，还有深入骨髓的恐惧，一瞬间全部涌上了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郑耀先甩了甩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警告。
“给你个教训。”
“让你知道，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你碰都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