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暖气开得足，烘得人骨头缝都发懒。
唐珏整个人陷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懒人沙发里，像只被抽了骨头的猫，手里捏着根2b铅笔，对着摊在膝盖上的pre-calculus习题册，眼神放空。
笔记本屏幕上，聂淮整理的错题集pdF冷酷地亮着。
旁边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周燃的微信界面，最后一条是他半小时前发的：「醒了没？作业进度？」
唐珏指尖在屏幕上戳了戳，没回。
烦躁地把铅笔一扔，抓起旁边周燃那件被他霸占的羊绒开衫裹紧了些，熟悉的清冽气息包裹上来，稍微安抚了点被数学公式折磨的神经。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唐珏一个激灵，差点从沙发里滚出来。
他穿着拖鞋，慢吞吞挪到门口，从猫眼往外一看——
周燃。
赶紧扒拉了两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周燃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纸袋，一个散发着诱人的咖啡香和黄油可颂的甜味，另一个……是超市的购物袋，隐约能看到里面新鲜的蔬菜水果。
他没打伞，黑色卫衣的肩头和发梢沾着细密的雨珠，带着一身室外的湿冷气息，眼神却沉静温和。
“早。” 周燃的目光在他裹着的羊绒开衫上停留了一秒，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很自然地侧身进来，“给你带了早餐。还有，作业进度？”
唐珏：“……”
刚酝酿好的早安吻念头瞬间被作业两个字砸得稀碎。
蔫头耷脑地跟在周燃后面：“……还在努力与积分换元做殊死搏斗。”
周燃把早餐袋放在餐桌上，脱掉微湿的外套挂好，动作流畅。
他先倒了杯温水递给明显还带着起床气的唐小猫，然后才看向沙发上摊开的习题册和笔记本。
“哪部分卡住了？” 周燃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唐珏旁边。
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看清他写的步骤，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一点室外的雨汽，无声地侵占了唐珏周围的空气。
唐珏咬着可颂，含混地指着笔记本屏幕上一道关于反三角函数的积分题：“这里……聂淮给的解法第三步，为什么要那样换元？直接代公式不行吗？”
唐珏皱着眉，眼里满是困惑，像只被毛线团缠住爪子的猫。
周燃凑近了些，肩膀几乎挨着唐珏裹着开衫的手臂。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屏幕上的公式：“看这里，原函数的结构。直接代公式限制条件多，容易漏掉定义域。这样换元，能把问题转化到更熟悉的三角函数形式，边界也更清晰。”
周燃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清晰地勾勒出思路。
唐珏顺着他的指尖看，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讲解，之前堵住的思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疏通。
哦了一声，拿起铅笔，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刷刷地演算起来，步骤流畅了不少。
周燃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
偶尔唐珏的笔尖顿住，眉心微蹙，他就会适时地点一句：“这里，微分符号别忘了写。” 或者，“积分上下限代入后，注意正负号。”
周燃的提醒总是精准而及时，点到为止，没有一丝说教感，更像是在小猫快要踩到水坑时，轻轻拎一下后颈。
唐珏被这种辅导弄得舒服极了，解题速度明显提升。
刚写完一道，得意地往周燃那边推了推草稿纸，眼神亮晶晶地求表扬：“看！搞定了！”
周燃扫了一眼，点点头：“嗯，思路对了。”
他拿起唐珏扔在一边的铅笔——
那根被他啃得有点坑坑洼洼的2b铅笔，很自然地在唐珏刚刚写好的、某个积分符号写得有点潦草的地方，轻轻画了个圈：“这里，写规范点。mr. hernandez 会扣分。”
唐珏看着那个被圈起来的地方，再看看周燃骨节分明、握笔姿势标准的手，小声嘀咕：“……知道了。”
拿回铅笔，乖乖地把那个符号描工整，心里那点被指正的小别扭，很快被周燃顺手递过来的一小块沾着黄油的酥皮可颂给熨帖了。
补完几道数学题，战场转向化学。
davis布置的假期阅读报告和实验设计构思还一片空白。
唐珏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羊绒开衫的袖口。
周燃把买来的东西归置进冰箱，洗了手回来，看到唐珏对着空白的文档发呆，像只对着毛线球无从下爪的猫。
他拉开唐珏旁边的椅子坐下，没看屏幕，反而拿起唐珏摊在旁边的化学课本，翻到某一章。
“davis喜欢创新性的实验设计，但基础原理不能错。” 周燃翻着书页，声音平稳，“上次课他提到的那个关于反应速率的拓展方向，还记得吗？结合那个，再想想有没有更直观的观测方法。”
他看似在自言自语，却精准地给小猫抛了个线头。
唐珏的眼神瞬间亮了亮，手指在键盘上敲打起来，思路被打开。
写着写着，唐珏的注意力开始飘。
开始偷偷瞄旁边看书的周燃。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侧脸线条沉静又专注。
唐珏看着看着，心思就歪了，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无意识的字符：「Zhou Ran smells good…」（周燃闻起来好好闻…）
敲完才猛地反应过来！脸一下红了，手忙脚乱地想去按删除键。
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比他更快，轻轻覆在了他按删除键的手背上。
唐珏身体一僵。
周燃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目光落在屏幕上那行还没来得及删掉的英文上。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石子投入深潭泛起的涟漪。
“写报告，专心点。” 周燃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但覆在唐珏手背上的掌心，温度却透过皮肤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并没有移开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用另一只手指点了点唐珏报告里一处表述不清的地方：“这里，描述再精确些。催化剂浓度的影响，变量控制要写清楚。”
唐珏手背被他握着，半边身子都麻了，心跳快得不像话，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催化剂浓度！
胡乱地嗯嗯两声，试图把手抽回来。
周燃却像是没察觉唐珏的窘迫，手指轻轻用力，将他的手从删除键上带开，引导着放回键盘上，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收回自己的手，指尖状似无意地在他手背上轻轻划过。
“继续。” 周燃淡淡地说，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书页上，仿佛刚才那暧昧的触碰只是无心之举。
唐珏耳朵红得要滴血，手指僵在键盘上，半天没敲出一个字。
满脑子都是手背上残留的触感和那行丢人的「Zhou Ran smells good」。
周燃翻过一页书，眼角的余光扫过旁边那只明显心不在焉、连脖子都红透了的猫，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他拿起唐珏那根被啃得坑坑洼洼的2b铅笔，在唐珏摊开的化学笔记本扉页空白处——
一个绝对不会被作业内容覆盖的地方——
流畅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Zhou Ran。
字迹遒劲有力。
写完，他把铅笔轻轻放回唐珏手边，仿佛只是随手标记了一下所有权。
唐珏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笔记本上的名字，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像擂鼓一样狂跳起来。
猛地抬头看向周燃。
周燃也正看着他，眼神沉静，深处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和纵容的笑意，像一只看着自己圈养的小猫在领地内扑腾的大狗。
“写你的报告。” 他语气平淡地催促，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
唐珏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扉页上那个名字，又看看旁边气定神闲的周燃，再低头看看自己只写了个开头的报告……
这只含蓄又掌控欲爆棚的小狗！
简直犯规！
他认命地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屏幕，只是这次，敲键盘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某人掌心的温度，而笔记本扉页上那个名字，像一枚滚烫的印章，无声地烙在了这个补作业的混乱早晨。
窗外的雨声，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