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咬下去吗？”
兰听晚的面容悄然间恢复了平淡，声音也冷了下来，像裹了层冰碴儿。
“你的嘴里什么时候能有一句真话？”
洛容今听了这话，顿了一秒，直起身子，他半阖着眼：“是吗？这就不信任我了？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兰听晚的手渐渐从洛容今脊背处收回，垂落在水面，不经意间荡起涟漪，又转眼间消失，就像他们之间曾经存续过的温情时刻，也许在心中留下过片刻涟漪，却终究不能长存。
洛容今的确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只是对自己说过一些蜜语甜言，当然不能算做伤害。
兰听晚从汤池中起身，一步一步沿着玉白的台阶上岸：“节目也录制了快三期，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天生拥有一切的洛少爷会纡尊降贵地来参加一档恋综……现在我明白了。”
他回身一笑：“你知道为什么安之会成为我的哥哥吗？”
兰听晚也不管身后的洛容今是何反应，自顾自地将殿内的烛火燃起：“我从地下室出来没多久，就等来了对屈昭的审判，他在法庭上大放厥词，声称自己只是一个庞大犯罪网络的底层走卒，负责为他们背锅、提供货源，从未亲手杀人。如果警方没有及时查过来，很快他就要将我们从地下室转移。他说出了组织内一个高层的名字，周延——联邦星际海关总署的署长。接着……法官被撤任，与案件有关的十多名证人一个个地离奇丧生，审判陷入了僵局。”
“我父亲兰辛琅虽在律界有些人脉，却远远达不到能撼动这个组织的程度，恰好这时，一个孑然一身又家逢巨变，背景却十分强大的未成年人——安之，进入了他的视野。”
“安之的父亲是个人渣，但他的爷爷可是联邦安全司令部的总司令，与周延还恰好是政敌。”
兰听晚移到屏风后，慢条斯理地换上了干燥的衣裳：“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交易，交换了什么。总之，安之成为我哥哥的当天，审判结果出来了——屈昭死刑，周延终生监禁。”
屏风是半透明的绢纱，绣着紫藤花。光线穿过时变得暧昧，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吝于展现更多细节，让人浮想联翩。
一个修长的影子在其中移动。他抬手，衣袖滑落，玉色小臂还泛着湿意；他侧身，肩颈起伏，柔韧的弧度之下高傲与脆弱并存；他曲腰，沟壑延伸，在腰间收出惊心动魄的线条。
“伊甸星，千影叔叔最后消失的地方，正巧是安家的势力范围。你无法贸然接近他，于是就来接近我吗？”
兰听晚一袭茜纱中单，款款踱步至汤池前：“其实你大可不必现在就向我坦白，就这样一直将我骗下去，等到节目结束，你的目的一定会达成……何必多生变故。”
当年的誓言，洛容今虽许给了自己，但兰听晚还是暗暗下定决心，他会为洛容今达成他想要达成的一切。无论如何，他都会帮洛容今的，更别说是关于洛千影的事。
“我骗你什么了？”洛容今靠向岸边，右手紧攥住兰听晚泛红的脚踝。
兰听晚顿了顿，似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笑了一声：“是，你没骗我。你今晚说起这番话，只是为了回忆那些美好岁月。不安也好，愧疚也罢，这些情绪都是我自找的，我心甘情愿地为你所驱使，一切一切都是我主动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兰听晚从洛容今的手掌中挣出，一脚踩上他赤裸的臂膀：“你太了解我，我也太了解你。”
“现在陈明此事，是等不及了？”兰听晚俯下身，揪住洛容今的头发，“这一晚上，你三番五次地暗示我问你夜盲的原因，我不忍提及，你反倒迫不及待地向我解释……你在筹谋什么？”
兰听晚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却很快被他强自压下来：“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为什么要利用……”
“你真的只是为了找千影叔叔，才来参加节目的吗？或者说，你还有别的计划，能一石二鸟，甚至一箭三雕？”
煽情的戏码似乎从未存在过，在兰听晚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两人之间的气温降到冰点。
沉默许久，洛容今开口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是你先背叛了我。”洛容今偏头贴住兰听晚的小腿，“我提前告诉你，已经给了你选择的余地。你既然猜到我的目的，现在做决定吧，是要和我牵手走到最后，兑现节目组的承诺；还是转投他人怀抱，彻底背弃我。”
兰听晚瞳孔里的光慢慢暗成灰调，没再追问那句没说透的话，只淡淡垂了垂眼，唇线抿成平直的线，连呼吸都放得轻而冷。
他不肯开口，洛容今便摸了摸他光滑的腿肉：“我说过，只要你背叛我，我一定会……”
“一定会怎样？杀了我？”兰听晚低低勾了下唇角，笑声像被砂纸磨过似的，又干又涩地堵在喉咙里，没笑两声便顿住了，“你哪来的资格说我背叛你？不是你先抛弃我，不告而别的吗？”
“整整十年，你要找千影叔叔，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一声，我也能帮你找啊。别说现在，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向你证明，当年的誓言毫不掺假，可你为什么会杳无音讯呢？”
洛容今的目光掠过兰听晚，在他微红的眼圈停留几秒：“我不会让你我因为误会分开，现在听我说……”
“啪”的一声。
兰听晚狠狠甩了洛容今一巴掌，猛地将他推回水中：“听你说什么？说你是怎么处心积虑，利用我的感情为自己铺路？还是说你是怎么每天忍着恶心，对我虚情假意地吐露爱意？你又是怎么能心安理得，把那些花言巧语说出口的？”
你明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我的全部。
“感情不是你的筹码，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