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陆临的目光落在八岐大蛇吐出的那团金色光芒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那光团悬浮在半空，表面流转着细密的符文，隐隐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威压。
这种气息他并不陌生，却又有些陌生。
不陌生是因为他就吸收过火之权柄里的火之法则，陌生则是因为眼前权柄里的法则之力给他一种想要膜拜的本能感觉。
“对，当时和这畜生厮杀正酣的时候，一个光之执政突然从天而降，摆出一副调停者的姿态要制止我俩。”陆临二号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那家伙大概以为自己是个和事佬，殊不知在那种关头插手就是找死。我反手一刀劈了它，然后……”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然后「上苍」就坐不住了。光之执政死的那一刻，天空裂开了一道口子，那种威压……啧，我这辈子都忘不掉。要不是八岐大蛇这畜生当时也被吓得够呛，跟我联手扛了一波，我早就被碾成渣了。”
陆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能理解那种情况。
杀死执政级的存在，等于是在挑衅更高层级的规则本身。
「上苍」的降临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必然的反应，就像人体的免疫系统会自动攻击入侵的病毒一样。
忽然，陆临的目光一凝，落在了手中的天丛云剑上。
剑身泛着幽冷的寒光，锋刃处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
这把神器虽然拥有“无物不可斩”的可怕特性，但他心里清楚，任何一把真正的武器都需要兽魂来完善其力量体系。
而眼前这把剑，内部的兽魂位置还空着。
“貌似这剑里还没有兽魂吧。”陆临慢悠悠地说道，视线从剑身移到了八岐大蛇身上。
八岐大蛇的八个头颅同时一僵。
作为八阶灾兽，它在这个位面也算是顶尖战力了。
虽然比不上那些名震天下的七大灾兽。
毕竟在陆临三号的未来世界线里，压根就没听说过八岐大蛇的名号，多半是重伤不治早早陨落了。
但八阶就是八阶，这个等级本身就代表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然而现在，它连站都站不稳了。
陆临二号给它砍的那二百多刀后又被浸泡过它血液的天丛云剑连砍好几刀。
那些伤口就像被诅咒了一样，不但无法愈合，反而还在持续恶化。
黑色的血液混着黑雾不断从伤口涌出，每流失一滴，它的生命力就衰弱一分。
陆临指尖轻轻在天丛云剑的剑脊上划过，冷冽的剑气顺着指尖往上窜，那种刺骨的锋锐感足以让普通人瞬间血肉模糊，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往前踏了半步，目光落在八岐大蛇那些不断渗血的伤口上。
那些被剑刃撕开的裂口狰狞可怖，黑烟从伤口边缘冒出来，黑色的血液混着黑色的雾气淌在地上，连泥土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烧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小坑。
可伤口的边缘呢？
连半分肉芽增生的迹象都没有，更别提愈合了。
陆临抬起头，直视着八岐大蛇猩红的蛇瞳：“你现在这个样子，撑不过三天。”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幸灾乐祸或威胁的意味，就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但这种平静的语气，反而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八岐大蛇的心上。
八岐大蛇猛地抬起一个头颅，猩红的蛇瞳死死盯着陆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剩下的七个头颅也跟着微微晃动，竖瞳中闪烁着不甘与恐惧交织的光芒。
显然，它被说中了痛处。
它当然知道自己的情况。
作为八阶灾兽，它拥有远超普通生物的生命力和自愈能力，寻常的伤势对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算被砍掉一个头颅都能在短时间内重新长出来。
但这次不一样，天丛云剑造成的伤害带着【无物不可斩】的特性，彻底封锁了它的再生能力。
现在的它，就像一个千疮百孔的皮囊，生命力正在从那些伤口中不可逆转地流失。
“八阶灾兽又如何？”陆临掂了掂手中的天丛云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没了自愈能力，再强的体魄也只是块等死的烂肉罢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直白：“这剑里还空着位置。你要是愿意当我的兽魂，至少不用死。不仅不用死，以后跟着我，说不定还能找到让你复活的办法。我手里的资源和渠道，远比你想象的多。”
“不然的话……”陆临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我只能吞了你的魂魄充当一次性消耗品了。我不想做亏本买卖，但如果你非要选择消亡，我也不会客气。”
这番话说得很直白，也很现实。
八岐大蛇沉默了。
空气凝固了一般，只能听见它伤口渗血的细微声响。
它的八个头颅分别看向不同的方向，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和权衡。
胸口的那些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每一次心跳都会带出一股黑色的血液，它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就像沙漏里的沙子，无声无息却不可阻挡。
曾经的它是何等威风？
八个头颅同时咆哮，能掀起滔天巨浪、尾巴一扫，能夷平一座山头。
然而现在，它连站都费力，更别提战斗了。
陆临二号抱着双臂透过陆临的眼睛冷眼旁观。
他不着急，反正这畜生迟早得做出选择。
要么臣服，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终于，八岐大蛇缓缓抬起一个头颅，猩红的蛇瞳紧紧盯着陆临，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那里面有不甘，有屈辱，也有对生存的渴望。
最后，八个头颅缓缓低下，做出了臣服的姿态。
陆临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举起天丛云剑，剑身上泛起一层柔和的金光，那光芒温暖而坚定。
“我陆临向来说一不二。”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只要你好好待在剑里，听从我的指令，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重见天日。你是八阶灾兽，这种级别的存在，我不会浪费。”
八岐大蛇看着那道金光，又看了看自己不断流血的伤口。
生存还是死亡？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它不想死，更不想以这种憋屈的方式死去。
与其在绝望中慢慢腐烂，不如赌一把这个男人的承诺。
顿时一团庞大的八阶兽魂从它体内窜出，那魂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八个头颅在魂体中若隐若现，散发着强大的灵性波动。
魂体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随即被天丛云剑上的金光牵引，缓缓融入剑身之中。
伴随着兽魂的融入，天丛云剑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剑身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鳞片纹路，一股狂暴而又被压制的力量在剑中涌动。
而八岐大蛇那庞大的身体则重重倒地，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八个头颅无力地垂下，猩红的蛇瞳渐渐黯淡，最终彻底失去了光泽。
陆临看着手中的天丛云剑，能感受到剑中那股新增的强大力量。
八岐大蛇的兽魂正在剑中沉睡，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天。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次算是把这条蛇薅秃了。
血液被他收走了，灵魂也被他收走了，连尸体现在他也不准备放过。
陆临走到那具庞大的尸体旁，手掌虚按，一道漩涡状的空间裂缝在掌心展开。
八岐大蛇的尸体虽然失去了生机，但本身的材料价值依然极高，鳞片、骨骼、内脏，每一样都是炼制高级装备的顶级材料，扔了可太浪费了。
随着空间波动，那具足有数十米长的庞大尸体被收入了储物空间。
……
美利坚，圣裁院深处。
这里是整个西方觉醒者世界真正的权力中枢，无数人仰望却永远无法企及的圣域。
殿宇穹顶用的是纯粹的汉白玉，每一块都纹路细腻得近乎透明。
穹顶正中央镶嵌着巨大的琉璃装饰，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流转，某种古老的仪轨在其中运转。
天光从穹顶细密的裂罅中漏下来，经过琉璃折射后，带着神圣气息的光芒在空中飘散，像金色的细小碎片轻飘飘地坠落，最终落在主座那人的肩头，给他镀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神圣光晕。
那主座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整块象牙白的玉髓，通体无瑕，没有丝毫杂色。
这种级别的玉髓在市面上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因为它本身就是某种神秘的能量载体。
座椅的扶手上缠缀着繁复的银纹，那些银纹是某种古老符文的具现化，在光线的照射下泛着冷润的光泽。
然而，无论是汉白玉的殿宇，琉璃的穹顶，还是玉髓的宝座，这些足以让任何王者心动的奢华陈设，此刻却全都变成了衬托。
因为坐在主座上的那个存在，其本身散发出的气场，已经将周围的一切都压得黯淡无光。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没有丝毫懈怠，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骄傲姿态。
银白色的长袍剪裁得体，每一处褶皱都恰到好处，领口处垂坠着细碎的星纹刺绣，随着他平缓的呼吸微微起伏。
但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是他背后舒展开的六翼。
那是真正的六翼，不是幻象，也不是能量构成的虚影，而是实实在在的、由无数片羽毛构成的翅膀。
每一片羽翼都覆盖着如雪般洁白的羽毛，每一根羽毛都纤毫毕现，羽尖处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那六翼此刻并未扇动，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却有无形的风在翼根处流转回旋。
那风带着某种神圣的气息，将殿内原本凝滞沉闷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圣洁的薄光，整个大殿都因为这六翼的存在，而变得庄严肃穆起来。
他此刻闭着眼睛。
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浅淡的阴影，那阴影轮廓分明。
他的五官近乎完美，下颌线的弧度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弧度，也没有一处不协调的转折。
几缕银灰色的发丝垂落在额前，那头发不是苍老的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银灰色，每一缕发丝都在光线的照射下闪烁着微光，轻轻搭在他苍白的肤色上。
他什么都没做。
没有散发威压，没有释放能量，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可仅仅是坐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静而深不可测的气场，就让这座空旷得足以容纳千人的宫殿都变成了他的陪衬物。
整个空间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烘托出他的神圣与高贵。
时间在这里变得迟缓，空气的流动都变得小心翼翼，连穹顶上流转的琉璃光芒，都不自觉地放轻了明暗变化的节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了。
“他回来了。”
声音很轻，却让整座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六翼微微收拢，羽毛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那是某种情绪的外显，而能让这位存在产生情绪波动的，整个世界恐怕只有一个人。
“多少年了？”他自言自语道，“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种感觉。”
恐惧。
曾经追随在那人身后时，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
也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
与其追随一个终将被上苍针对的存在，不如提前站队。
这个选择没有错，理智而正确。
可现在，他回来了。
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不，我没有怕他。”他睁开眼睛，瞳孔是纯粹的金色，“我只是在想，上苍会用什么方式解决他。”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因为他的手，正死死抓着玉髓扶手，指尖已经泛起了白色。
不，是泛起了比羽毛更白的颜色。
“可惜了，老友……你宁可死也不愿意投靠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