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权嘶哑却坚定的“去阳光广场!”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短暂的回响后,留下的是更深的现实困境。
决心的火焰刚刚燃起,就被身体的剧痛和虚弱狠狠压制。
“呃…” 他(马权)试图迈步,但右腿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马权)眼前一黑,身体猛地一歪,全靠小豆死死架住才没摔倒在地。
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额头,和血污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下。
刚才的激动几乎耗尽了他仅存的气力,此刻连站立都成了奢望。
“马叔!你现在动不了!” 小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
“你的腿必须处理!不然别说去阳光广场,走不出这条街就得交代了!” 他(小豆)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客厅那张唯一还算完好的旧沙发上——虽然布满灰尘,但框架尚存。“先去沙发上!我马上给你处理伤口!”
马权张了张嘴,想反驳,想立刻冲出去。
但身体沉重的背叛让他无力挣脱小豆的支撑,只能任由她半拖半抱地挪向沙发。
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右腿的伤口,痛得他(马权)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冰冷的绝望感再次试图攀上心头——
有了方向,却寸步难行!
小豆小心地将马权安置在沙发上,让他(马权)侧身躺好,受伤的右腿伸直。
他(小豆)迅速打开背包,动作麻利地翻找着药品和急救用品。
“忍着点,马叔,必须固定住骨头。” 小豆的声音冷静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
他(小豆)拿出一卷绷带、几片消毒湿巾(在末世里极其珍贵)、几片止痛药(效果微弱但聊胜于无),最后,是两根坚韧的、取自某个废弃家具的、已经打磨掉毛刺的木条——临时夹板。
他(小豆)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剪开马权右腿裤管早已被血浸透的部分。
暴露出来的伤口狰狞可怖:
肿胀发紫的皮肤下,断骨错位的轮廓清晰可见,周围是一圈深色的淤血和擦伤。
血腥味和皮肉肿胀特有的气味弥漫开来。
小豆先用消毒湿巾(带着刺鼻的酒精味)快速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和灰尘,动作尽量轻柔。
但每一次触碰都让马权浑身肌肉紧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痛哼。
冷汗浸透了他(马权)破烂的衣衫。
接着,小豆将两根木条分别置于断骨处的内外两侧,用绷带一层层、一圈圈地紧紧缠绕固定。
“呃啊——!” 当绷带收紧固定断骨的瞬间,剧烈的疼痛让马权眼前金星乱冒,几乎昏厥过去。
他(马权)死死抓住沙发破旧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小豆紧抿着唇,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马权)知道,必须固定住,否则骨头继续错位移动,这条腿就真的废了,感染的风险也会剧增。
固定完毕,小豆又喂马权吃下两片止痛药,虽然效果有限,但至少能缓解一些持续不断的剧痛。
“好了…暂时固定住了。” 小豆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马权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骨头…应该没有完全断开,是严重的骨裂错位。夹板能防止它(骨裂)进一步恶化。
但马叔,你必须休息!至少…至少让这条腿缓口气!” 小豆的语气带着恳求,“我们现在走不了,强行移动,这条腿真可能保不住。”
马权躺在冰冷的沙发上,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的闷痛。
止痛药的微弱效力开始作用,加上夹板的固定,腿部的剧痛总算从尖锐的撕裂感变成一种沉重、持续不断的钝痛,勉强在可以忍受的边缘。
他(马权)疲惫地闭上眼,没有说话,默认了小豆的安排。
现实像冰冷的枷锁,牢牢锁住了他(马权)奔向希望的脚步。
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逝,而他(马权)只能躺在这里,如同困兽。
疼痛稍缓,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但马权无法入睡。
他(马权)躺在破败的沙发上,目光不由自主地在这片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面目全非的空间里游移。
视线最终定格在对面墙壁上。
那里,曾经挂着一幅巨大的全家福合影。
照片里,马权穿着西装,笑容爽朗;
妻子陈东梅依偎在他(马权)身旁,长发温婉,眉眼含笑;
女儿小雨站在两人中间,扎着羊角辫,手里抱着一个布娃娃,笑得无忧无虑。
那是灾变前一年拍的,幸福仿佛凝固在那一刻。
而现在…
镜框早已破碎,扭曲地掉在地上,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那张承载着所有美好的照片,被不知是泥水还是血迹的污渍浸染了大半。
马权和陈东梅的部分还算清晰,但中间小雨那张灿烂的笑脸,却被一大片深褐色的污渍完全覆盖、侵蚀,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照片的边缘卷曲、撕裂,蒙着厚厚的灰尘。
“小雨…” 马权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照片上那片覆盖女儿笑容的污渍,仿佛象征着灾变本身,粗暴地抹杀了他们曾经拥有的一切美好。
这个家,早已不是家。
这里只剩下冰冷的墙壁、呛人的灰尘、破碎的家具和…无尽的绝望回忆。
他(马权)艰难地转动脖子,目光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翻倒的电视柜、散落一地的儿童玩具(小雨最喜欢的积木散落一地)、东梅精心挑选的窗帘被扯掉一半、墙角那个小雨经常躲猫猫的角落堆满了瓦砾。
每一处景象都像一把钝刀,在他(马权)心上来回切割。
这里不再是温馨的港湾,而是妻女生死未卜的见证地,是希望被碾碎后留下的冰冷坟场。
不知躺了多久,也许是止痛药的效果,也许是内心那股永不熄灭的执念支撑,马权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
右腿在夹板的固定下,只要不移动,疼痛尚可忍受。
“小豆…” 他(马权)嘶哑地开口。
正在角落里翻找有用物资的小豆立刻抬头:“马叔?感觉怎么样?”
“扶我…起来。” 马权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不能…一直躺着。趁着能动…找点东西。”
小豆犹豫了一下,但看到马权眼中重新凝聚的意志,还是走过去小心地搀扶他(马权)坐起。
他(小豆)明白,有些事,必须让他(马权)自己去做。
马权靠在沙发背上,喘了几口气,目光再次投向那张破损的全家福。
他指了指:“帮我…把照片…取下来。小心点。”
小豆会意,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玻璃碎片,将那张污损的照片从破碎的相框里取了出来。
照片入手,沉甸甸的,不仅是因为相纸的重量,更因为上面承载的过往和伤痛。
马权接过照片,布满血污和灰尘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照片表面,试图擦去小雨脸上那片刺眼的污渍,却只是徒劳。
他(马权)凝视着照片上妻子温柔的笑靥和女儿模糊的轮廓,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
有锥心的痛楚,有蚀骨的思念,更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还有…小雨的房间。” 马权低声说,“她的…照片…任何她的东西。”
在小豆的搀扶下,马权以一种极其缓慢、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呼吸和隐忍痛楚的方式,再次挪进了小雨的房间。
他(马权)拒绝了小豆代劳,坚持自己动手。
他(马权)打开小雨书桌的抽屉,里面散落着一些画纸和作业本。
他(马权)颤抖着手指,仔细翻找着。找到几张小雨的单人照片:
有在学校表演节目的,有在公园玩耍的,还有一张对着镜头做鬼脸的。
每一张照片上的笑容都像阳光,刺痛着他(马权)此刻布满阴霾的心。
他(马权)小心地将照片收好。
在床头的铁艺栏杆上,马权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被遗忘的粉色塑料发卡,是小雨最喜欢的那个。
发卡上沾着灰尘,但依然完好。
马权将它(女儿的发卡)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塑料触感却带来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暖意。
他(马权)又从散落在地的童话书里,捡起一本封面是《海的女儿》的绘本——
那是小雨缠着东梅讲了无数遍的故事。
书的扉页上,还有东梅用钢笔写下的“小雨的童话书”。
他(马权)将这些微不足道的物品:
几张照片、一个发卡、一本破旧的绘本,连同那张污损的全家福,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仔细包裹好,塞进了自己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口袋贴着心口的位置,沉甸甸的,仿佛装着他(马权)灵魂的全部重量。
这些,就是他(马权)从这个“家”的余烬里,能带走的所有了。
不是食物,不是武器,而是无法果腹、不能御敌的回忆碎片。
它们(回忆)是执念的具象,是支撑他(马权)走下去的唯一火种。
天色在压抑的寂静中,渐渐透出一种不祥的灰白,预示着黎明的到来。
马权在小豆的帮助下,再次尝试站立。
夹板发挥了作用,右腿的疼痛虽然依旧剧烈,但在小心支撑下,已经能够勉强承受一点重量缓慢移动。
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钻心的痛楚和沉重的喘息,但他(马权)眼神中的决绝没有丝毫动摇。
小豆也完成了简单的物资整理:
几瓶过期的矿泉水(聊胜于无)、几包挤压变形的饼干、几块巧克力(高热量的宝贝)、一些绷带和仅剩的少量抗生素。
他(小豆)将背包重新整理好,背在身上。
两人站在破败的客厅门口。
马权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狼藉。
目光扫过污损的全家福墙壁,扫过小雨房间的门框,扫过每一处曾经充满生活气息、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的角落。
这里曾经是他的整个世界,如今只剩下冰冷的余烬。
妻女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空气中残留,却又被浓重的灰尘和血腥味彻底淹没。
没有留恋,只有一种沉重的、被掏空般的疲惫和更深的决绝。
这个“家”,已经随着那场灾难一起死了。
他(马权)留在这里,什么也等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马权)伸出手,握住了那扇伤痕累累、几乎要散架的防盗门内侧的门把手。
门锁早已损坏,但他(马权)还是下意识地、极其缓慢而用力地,将门向内拉拢。
“咔哒…”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在死寂的楼道里回荡。
门,关上了。隔绝了屋内那片承载着无尽痛苦与破碎希望的废墟。
这不是回家,而是彻底的告别。
是将过去的一切,连同这个“家”的躯壳,永远地锁在了身后。
门外,是弥漫着死亡气息、危机四伏的废墟之城。
门内,是彻底死去的过往。
马权收回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马权)深吸了一口清晨冰冷而污浊的空气,肺部传来一阵刺痛。
他(马权)看向身旁全副武装、神情凝重的小豆,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紧握的消防斧。
斧柄上,那股微弱的脉动感再次传来,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冰冷的催促感。
“走。” 他(马权)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像淬火的钢铁,蕴含着破釜沉舟的力量。
他(马权)迈出了第一步,右腿的剧痛让他(马权)身体一晃,但他(马权)咬紧牙关,稳稳地踏在了布满灰尘和碎石的楼道地面上。
目标——
阳光广场。
征途——
刚刚开始。
希望——
如同风中残烛,摇曳在无边的黑暗与废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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