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内部的死寂安静,仿佛像是一层厚重的、沾满灰尘的裹尸布,紧紧缠绕着每一个角落。
手电筒的光柱在徒劳的切割着黑暗,但却照不亮心底那份不断滋生的寒意。
马权那句“找个地方休整”的话音似乎还在空气中残留,但哪里才算安全?
“我们往这边走,”李国华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铁管点在积尘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老谋士(李国华)指向一条偏离主通道、更加狭窄的走廊,并对着众人说道:
“通常……员工通道或者设备间……可能会有相对独立的小房间……”
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小队沉默地转向那条走廊,每个人、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醒了这座废墟深处沉睡的某种东西。
然而,越往里走,环境变得越发恶劣。
空气骤然变得阴冷潮湿,带着一股穿透骨髓的寒意。
原本只是淡淡的霉味,此刻被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取代,这气味如此具有侵略性,直接刺痛鼻腔,钻进喉咙,让人几欲干呕。
手电光线下,墙壁和地面不再是单纯的灰尘覆盖,而是布满了滑腻的、暗绿色的苔藓或某种不明菌斑,踩上去脚下发粘,发出细微的“噗叽”声。
头顶密集的管道不时滴落冰冷的水珠,砸在地上或他们的肩头,声音在死寂中被放大,如同倒计时的秒针。
“妈的,这味道……比超市那边浓太多了……”包皮忍不住捂住鼻子,声音闷闷的,带着恐惧。
他(包皮)下意识地往队伍中间缩了缩,仿佛这样能获得更多安全感。
而包皮内袋里的那个金手镯冰凉的触感还在,但此刻带来的不再是心安,而是一种沉甸甸的、不祥的预感。
马权的独臂肌肉紧绷,残破的砍刀握得更紧。
他(马权)肋部的剧痛在这种恶劣环境下似乎更加清晰,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
但马权强行压下不适,浑浊的独眼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更加深邃的黑暗。
这里的黑暗比起上层更加浓稠,手电筒的光几乎无法穿透多远,就被这股黑暗给吞噬殆尽。
刘波背负着火舞,走在最前。
他(刘波)受损的骨甲在这种潮湿环境下似乎更加不适,移动时发出的摩擦声都带着一种湿滑的粘滞感。
而刘波那被骨甲覆盖的头颅微微转动,捕捉着任何异常声响。
火舞伏在刘波的背上,依旧昏迷,但外界愈发浓烈的恶臭和骤然降低的温度,似乎让她的眉头无意识地蹙得更紧了些。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向下延伸的、略显开阔的入口,似乎是通往地下室仓库或者老旧配电区域的。
那股令人窒息的酸腐气味,正是从下方如同实质般翻涌上来。
“这下面……很可能会更危险。”李国华停下脚步,捂着胸口,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蜡黄,晶化的右眼几乎完全失去了光彩接着又说道:
“但……如果能有密闭的空间……”
就在这时——
“嘀嗒……咕噜……”
一种不同于水滴的声音从下方的黑暗中传来。
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在缓慢蠕动、滴落。
马权猛地举起独臂,所有人瞬间停下,屏住呼吸。
手电筒的光齐齐射向下方入口。
光线边缘,一个身影缓缓从拐角的阴影中“脱”了出来。
那已经很难称之为“人形”了。
它的身体高度腐烂,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混合着黄绿和灰败的颜色,大片大片的肌肉组织裸露在外,不断渗出一种冒着微弱气泡的、暗绿色的粘稠液体。
这些粘液顺着它扭曲的肢体向下流淌,滴落在地面上,立刻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留下一个个小小的腐蚀坑洼。
它的行动迟缓,仿佛每一步都依靠着粘液的滑行,但那肿胀腐烂的头颅上,一双完全被浑浊白色覆盖的眼睛,却精准地“锁定”了光线来源,或者说,锁定了活人的气息。
腐蚀尸!
不需要任何指令,战斗本能已经让刘波瞬间做出了反应。
刘波立刻马上猛的低吼一声,将火舞往身后走廊相对干燥的墙角一塞,巨大的骨甲身躯如同山岳般挡在了入口最前方。
几乎同时,那只腐蚀尸发出了类似喉咙被堵住的、嗬嗬的嘶鸣,猛地张开了那张几乎烂穿的嘴——
一道暗绿色的粘液水箭,带着刺鼻的酸臭,疾射向挡在最前面的刘波!
刘波不闪不避,或者说他不能避!
他(刘波)猛地抬起覆盖着厚重骨甲的双臂,交叉护在身前——
“嗤——!”
粘液精准地命中了刘波的骨甲!
一瞬间,一股白烟冒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那坚固的、曾经硬抗过无数冲击的骨甲表面,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蚀刻出凹痕,周围的裂纹仿佛活了一般,微微延伸!
刘波发出一声闷哼,骨甲上传来的不仅是冲击力,还有一种诡异的、深入骨髓的灼痛感!
他(刘波)覆盖着骨甲的面庞看不到表情,但整个身躯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腐蚀效果而剧烈震颤了一下。
“小心!
这怪物喷出的东西腐蚀性极强!
不要硬接!”李国华嘶声高喊,声音因焦急和虚弱而变调。
然而,危机并未结束。
就在第一只腐蚀尸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瞬间,另一只体型稍小、动作却更显诡异的腐蚀尸,如同壁虎般从入口上方的阴暗管道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落,目标直指被刘波安置在墙角、毫无反抗能力的火舞!
它的速度快得惊人!
“火舞!”马权瞳孔骤缩!
他(马权)想也没想,几乎是一种保护队友的本能驱动着自己重伤的身体。
马权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独臂挥动那柄跟随他许久的精钢砍刀,试图割开那只腐蚀尸扑向火舞的路线!
“铛!”
砍刀确实拦住了腐蚀尸挥来的、流淌着粘液的腐烂手臂。
但下一刻——
“咔嚓……嗤……”
先是金属碎裂的轻响,那柄本就布满缺口的砍刀,在与腐蚀性粘液接触的瞬间,竟然如同被强酸浸泡过一般,从中断裂!
刀的前半截刀身“当啷”一声掉落在地,迅速被残留的粘液覆盖、腐蚀!
这还不算完!
断裂处溅射开的几滴粘液,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马权用来持刀的右臂小臂上——
那里只有一层相对单薄的衣物和之前简单缠绕的布条。
“呃啊——!”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烧红烙铁直接按在皮肉上的极致痛楚,瞬间席卷了马权的神经!
他(马权)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退,独臂死死捂住小臂受伤处。
只见衣物和布条瞬间被蚀穿,下面的皮肤以可怕的速度变得通红、发黑,鼓起密密麻麻的水泡,并且伴随着剧烈的灼痛持续蔓延!
“马队!”包皮吓得尖叫一声,脸色惨白,几乎要转身就跑,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吼!”
刘波眼见马权受伤,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
他(刘波)不再被动防御,骨甲覆盖的双拳猛地握紧,无视了手臂上依旧在微微冒烟的被腐蚀处,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狠狠撞向最初那只腐蚀尸!
“嘭!咔嚓!”
覆盖着骨甲的巨拳重重砸在腐蚀尸那肿胀的胸膛上,腐肉和骨骼碎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暗绿色的粘液和腐烂的组织四处飞溅。
刘波毫不在意溅射到骨甲上的零星粘液,那点腐蚀比起直接喷射的威力小得多。
他(刘波)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撕碎这些伤害队友的怪物!
刘波的另一只拳头紧随其后,如同打桩机般轰在腐蚀尸的头颅上!
“噗嗤!”
那颗腐烂的头颅如同烂西瓜般爆开,红白之物与暗绿粘液混合,溅得到处都是。
无头的尸体摇晃了一下,重重倒地。
几乎在刘波解决第一只的同时,那只偷袭马权和火舞的腐蚀尸,因为马权的阻拦而动作稍滞。
刘波猛地回身,骨甲覆盖的大脚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踹在它的腰腹间!
“嘭!”
那只腐蚀尸如同破麻袋般被踹飞出去,狠狠撞在后面的墙壁上,粘液和腐肉在墙上印出一个恶心的污迹,滑落下来,抽搐几下,也不再动弹。
战斗在短短十几秒内结束。
但代价,是惨重的。
地下室的入口处弥漫着浓烈到极致的酸臭和血肉腐烂的混合气味,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而在地上躺着两具人形怪物仍在微微抽搐、冒着细微白烟的腐蚀尸残骸。
马权靠在墙壁上,额头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如纸。
他(马权)独臂死死按着受伤的小臂,指缝间可以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灼伤,水泡还在不断形成,剧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稳。
刘波站在原地,粗重地喘息着。
他(刘波)的手臂和胸前骨甲上,除了原有的裂纹,又多出了几处明显的、被腐蚀出的坑洼和白痕,边缘的裂纹似乎又加深、延长了。
骨甲下的身体,承受着双重痛楚的冲击。
“水!快拿水来!”李国华强忍着自身的剧痛和不适,踉跄着冲到马权身边,声音急促而嘶哑的快速说着:
“冲洗伤口!
快!把腐蚀液冲掉!”
包皮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解下身上挂着的水壶,颤抖着递给李国华。
李国华接过,拧开壶盖,毫不犹豫地将宝贵的、所剩无几的清澈饮用水,倾倒在那片恐怖的灼伤上。
“嗤……”水流冲过伤口,带下些许残留的粘液,混合着血水淌到地上。
马权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全身肌肉都因这二次刺激的剧痛而绷紧。
清水迅速消耗着。
伤口表面的腐蚀液被稀释冲走,但那严重的灼伤已然造成,皮肤红肿、水泡遍布,甚至能看到底下嫩肉的色泽,显然不是简单冲洗就能解决的。
空气突然变得死寂般的安静,只剩下马权粗重的喘息声、水流声,以及地上腐蚀尸残骸偶尔发出的、细微的滋滋声。
李国华看着马权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又看向刘波骨甲上新增的损伤和蔓延的裂纹,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两具仍在散发着恶意和恶臭的残骸上。
老谋士(李国华)的脸上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疲惫:
“这座废弃的城市里……像这样的东西……恐怕不止这一种。”
他(李国华)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乎见底的水壶,以及马权身边那柄断成两截、已经被彻底腐蚀废掉的砍刀接着说道:
“我们的水和装备……在也经不起几次……这样的消耗。”
地下室的黑暗,仿佛因他这句话而变得更加浓重,更加具有压迫感。
它不再仅仅是缺乏光线的黑暗,而是充斥着未知、恶意和致命威胁的深渊。
前路,不仅仅是数量庞大的普通丧尸,还有着这些更加诡异、更加致命的“元素尸”潜藏在阴影之中。
包皮下意识地又摸了摸内袋里那个金手镯,冰凉的触感依旧。
但此刻,这种感觉不再带来任何安慰,反而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包皮的心上。
在这真正能腐蚀血肉、损毁武器、消耗生存根本资源的死亡威胁面前,这黄澄澄的、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显得如此可笑和……无用。
而包皮这货,现在突然醒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恐惧,取代了之前那点可怜的窃喜,并且悄然占据了包皮此时此刻的心头。
生存的代价,正在以一种超出小队众人难以想象的方式,残酷地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