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柔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却不敢说任何安慰的话——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仁意的后背,感受着爱人身体里传来的每一次颤抖。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仁意踉跄着起身,却因双腿发麻险些摔倒。
萧柔眼疾手快扶住她,两人几乎是扑到医生面前。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惫的神色,“但还在昏迷,需要转入IcU观察。”
仁意的眼前一阵发黑,若不是萧柔及时搂住她,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透过手术室的玻璃,她看见病床上那个瘦小的身影,插满管子的模样刺痛了她的双眼。
二十年前那个雪夜的蓝布襁褓,烤曲奇时温暖的厨房,还有母亲笑着说“等你结婚”的模样,在她眼前不断闪现。
“妈妈......”仁意的声音破碎得像风中的纸片,她死死抓住萧柔的胳膊,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一定会醒过来的,对不对?”
萧柔将人搂得更紧,喉咙发紧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会的,一定会的......”
IcU门外的电子钟跳动着冷白色的数字,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切割心脏。
萧柔扶着仁意走到家属等候区,软垫陷下去的弧度却无法缓解她僵硬的身体。
护士推着病床经过,金属轮轴在地面碾出刺耳声响,仁意突然挣脱怀抱冲向玻璃,额头重重撞在防护栏上。
“意意!”
萧柔拽住她前倾的身体,却看见爱人望着病床上被各种仪器缠绕的仁慈怀,眼泪砸在玻璃上晕开斑驳水痕。
仁意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鲜血顺着纹路渗出来:“为什么不接电话...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她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绝望的颤音。
萧柔颤抖着将人转过来,用拇指擦去她不断涌出的泪水,自己的眼眶也跟着发红。
消毒水的气味愈发刺鼻,走廊尽头传来家属压抑的哭声,在寂静中撕扯着神经。
“医生说暂时脱离危险了。”她将仁意的头按在肩头,声音发紧,“阿姨那么坚强,当年连你都能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话音未落,仁意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指甲抓着萧柔后背的布料,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萧柔紧紧箍住她,下巴抵在颤抖的发顶,感觉怀里的人像是随时会碎开。
记忆中仁慈怀将曲奇塞进她手里时的温暖,此刻化作利刃反复剜着心脏。
“我不能没有妈妈...”仁意的呜咽闷在她锁骨处,“她还没看到我穿婚纱,还没抱过我的孩子...”
萧柔感觉自己的衬衫渐渐被泪水浸透,却不敢松开半分。
护士推着监护仪经过,仪器发出的规律嘀嗒声混着哭声,在走廊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直到深夜,护士终于允许短暂探视。
仁意攥着萧柔的手走进IcU,冷气裹挟着仪器嗡鸣扑面而来。
仁慈怀的白发散在枕头上,比记忆中更显稀疏,呼吸机规律起伏,却让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显得格外苍白。
仁意轻轻摸上母亲的手背,皮肤下的血管像干涸的河床。
“妈妈...”她将脸贴在那只冰凉的手上,“我是意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萧柔站在身后,看着爱人颤抖的背影,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泪。
监护仪的绿线平稳跳动,窗外的月光却照不进这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唯有两个身影在寂静中互相依偎,等待黎明。
萧柔轻轻环住仁意颤抖的肩,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后颈微凉的皮肤。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仁慈怀枕边的银色戒指突然晃进视线——那枚承载着二十年缘分的旧物,此刻正静静躺在床头柜上,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黯淡的光。
“我们出去歇会儿?”萧柔的声音贴着仁意耳畔响起,却换来摇头。
仁意将母亲的手捧到唇边,睫毛上凝结的泪珠坠落在老人枯瘦的腕间:“我要等她醒,她醒来要是看不到我……”
话音戛然而止,哽咽在喉咙里碎成颤抖的抽气声。
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惊得仁意浑身一颤。
萧柔立即将人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扫向声源处。
片刻后,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走出,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渐渐远去,仁意却仍紧绷着神经,指甲深深掐进萧柔的手臂。
“医生说48小时是关键期。”萧柔轻轻掰开爱人攥紧的手指,将她冰凉的手捂在掌心哈气,“你这样熬下去,阿姨醒了会心疼。”
见仁意仍固执地盯着病床,她突然弯腰将人拦腰抱起。
仁意低呼一声搂住她的脖颈,却在触及对方温热的体温时,突然崩溃大哭。
电梯下降,镜面倒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萧柔下巴抵着仁意湿漉漉的发顶,轻声哼起童年时听过的摇篮曲。
急诊大厅依旧人声鼎沸,担架床呼啸而过,家属焦灼的问询声此起彼伏,却都化作模糊的背景音。
直到推开医院旁24小时便利店的玻璃门,暖黄的灯光才让仁意稍稍回神。
“吃点热的。”萧柔将关东煮推到她面前,又拆开热牛奶的包装。
仁意盯着浮在汤面的海带结,突然想起母亲熬的海带排骨汤。
眼泪再次决堤,她埋进萧柔怀里,声音闷得发颤:“如果妈妈……”
“不会。”萧柔打断她,指尖擦去她脸颊的泪痕,“我已经联系了国外的专家,明天一早就能到。”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发来消息。
萧柔看着屏幕上孩子们画的祝福卡片,一张张翻给仁意看:“小宝说等奶奶醒了,要把攒的糖果都送给她。”
仁意破涕为笑,却又红着眼圈咬住下唇:“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连妈妈都照顾不好……”
“你是她的光。”萧柔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拭眼角,“就像你曾经照亮她的绝望,现在换我来照亮你。”
便利店的自动门突然被推开,冷风卷着细雨涌进来,萧柔却将人搂得更紧,在她额头落下轻吻,“我们一起等,等到她醒来,带她去看我们的婚纱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