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度司的走廊里飘着火药味和血腥味，混着尘土呛得人直咳嗽，踩在碎石上的脚步磕磕绊绊，每一步都像碾在碎玻璃上，硌得脚底生疼。
方正被周显用斧头顶着后背，斧刃的寒气透过官袍渗进来，冻得后心发紧，布料都被压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陛下的旨意呢？”周显的声音带着急颤，额角青筋突突跳，斧刃又往前顶了顶，“别跟我耍花招！半个时辰就剩一炷香了，再磨蹭我直接劈了那破服务器！”
方正心里急得冒烟，脸上却堆着顺从的笑，语气放得软：“陛下早让翰林院拟诏了，抄录还得点功夫，总不能拿草稿糊弄你吧？这事儿关乎你周家清白，得办得周全。”
他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廊柱后，一名工匠正偷偷比出“二”的手势，指节上还沾着速凝水泥的灰渍，指尖微微颤抖——那是赵六约定的“抢修过半”信号，方正悬着的心稍稍沉了沉。
显目标明明白白：拖到赵六修好应急联动点；隐在心里的念头更烈：戳破周显的复仇执念，夺回那要命的密码器。
毕竟联动点是激活全国基建的钥匙，而周显的软肋，无疑是那桩压了他五年的家族冤案，唯有共情才能破局。
“少废话！”周显怒吼着，一把拽住方正的胳膊往大殿拖，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衣服被扯得歪歪扭扭，“我要亲眼看着陛下拟诏，亲眼看着你当众宣布废科举、散学堂！”
方正被拽得一个踉跄，后背的斧刃又近了几分，冰凉的触感刺得皮肤发麻——周显根本不信他，非要全程盯着，拖延时间的难度陡增。
大殿里，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凝得像铁，翰林院的官员们围着案几，毛笔悬在纸上迟迟不下，墨汁都快滴下来了——他们在等方正的信号。
“陛下，该拟诏了！”周显把斧头往金砖地上一墩，“哐当”一声脆响，震得地面都颤了颤，吓得官员们手一抖，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黑。
皇帝看向方正，眼神里满是询问。
方正微微点头，示意按计划来，嘴上却对周显笑道：“你放心，陛下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肯定给你一个周全的结果。”
说话间，他悄悄从袖筒里摸出个卷成细条的纸团，趁周显死死盯着官员们的空档，屈指一弹，纸团精准落在禁军统领脚边。
统领不动声色地弯腰拾起，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三个字：“等信号”，末尾还画了个极小的“扰”字——那是之前约定的“干扰密码器”指令，统领看完，悄悄往梁柱后瞥了一眼，那里藏着技术官。
周显的目光死死钉在翰林院官员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声音里满是报复的快意：“方正，你也有今天！当年你推实务科举，让那些寒门子弟骑到世家头上作威作福，今天我就把一切扳回来！”
方正心里冷笑，嘴上却叹了口气，语气放得极柔：“其实我真懂你，为了家族复仇，在工部隐忍五年，天天对着仇人笑脸相迎，背地里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容易啊。”
这句话像针，精准戳中周显的痛处。他握着斧头的手微微松了松，眼神瞬间变得复杂，痛苦、挣扎、不甘全涌了上来：“你懂什么？我父亲被诬陷贪腐，满门抄斩，我夜里闭眼都是族人的血，这五年我活得像条狗！”
“我怎么不懂？”方正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回忆的沉重，“当年黄河决堤，我在下游亲眼见百姓被洪水卷走，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那种剜心的痛，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周显愣住了，斧刃离方正的后背远了半寸，眼神里多了几分迷茫：“你……你真见过那场面？”
“不仅见过，我还查到了当年的真相。”方正从怀里掏出一份泛黄的卷宗，纸页边缘磨损严重，还沾着淡淡的霉味，一看就是藏了多年，“这是当年河工的亲笔证词，你父亲确实克扣工钱、掺沙进水泥，但他是被人逼着的——主谋是当时的户部尚书！”
周显一把抢过卷宗，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飞快地翻着，纸页被扯得“哗哗”响，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字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不可能！这是假的！你在骗我！”
“我没骗你。”方正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户部尚书贪墨了三分之二的治河经费，怕事情败露，就嫁祸给你父亲。这些证词，是我让暗卫从河工老家的地窖里挖出来的，上面还有他们的手印。”
周显瘫坐在地上，卷宗从手里滑落，眼神空洞得吓人，嘴里喃喃自语：“我找错人了？我复仇复错了？那我这五年的隐忍，算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黑衣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满是血污，胸口还插着半把断剑：“周大人！不好了！那些工匠在抢修应急联动点，用……用榫卯和速凝水泥，眼看着就要修好了！”
周显猛地回过神，眼神瞬间变得疯狂，抓起斧头就朝方正砍去：“好你个方正！你敢骗我！我杀了你！”
“等等！”方正大喊着往后退，脚步踉跄却不慌乱，“你杀了我，就永远不知道户部尚书的后人在哪了！他现在还在朝中任职，手握实权，你不想为你父亲真正报仇，还你周家清白吗？”
周显的斧头停在半空，离方正的额头只有三寸，眼神里满是挣扎，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你……你说的是真的？你真能找到他？”
“千真万确！”方正趁热打铁，语气无比真诚，“只要你放了我，我立刻让人查他的下落，让他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到时候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还你父亲一个清白！”
周显犹豫了，握着斧头的手微微颤抖，眼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不甘——他恨了五年，等了五年，要是复仇的对象错了，那所有的痛苦都成了笑话。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地面微微震动，灰尘从房梁上簌簌掉落，连龙椅上的皇帝都下意识扶了扶扶手。
“怎么回事？”周显脸色一变，声音里满是惊慌。
一名技术官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嗓门都喊劈了：“帝师！成了！应急联动点修好了！用榫卯结构加固，再浇上速凝水泥，比原来还结实！南方三省的水利泵已经恢复正常，全国基建系统正在激活！”
周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纸一样毫无血色，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眼神里满是绝望，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都计划好了……”
方正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语气却依旧平静：“周显，你醒醒吧！北境之王根本不是帮你，他就是利用你的复仇心理，让你破坏基建，残害百姓，你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
“不！我不信！”周显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最后一点理智也没了，疯狂地嘶吼着，“北境之王是来帮我的！他答应过我，会帮我复仇！”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密码器，手指颤抖着就要按下红色按钮，眼神里满是同归于尽的疯狂：“既然复仇不成，我就毁了这一切！让所有人都给我周家陪葬！”
“住手！”方正大喊着冲上去。
可已经晚了，周显的手指已经重重按了下去。
就在这时，密码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闪烁着“信号干扰，操作失败”的红色字样，刺耳的声音让人耳膜发疼。
“怎么会这样？”周显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密码器，又按了几下，结果还是一样。
方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掌控密码器？早在你拿出它的那一刻，我就让技术官启动了信号干扰器，就藏在这大殿的梁柱里，你一举一动都在算计之中。”
周显彻底崩溃了，他疯狂地按着密码器，可每次都显示操作失败，最后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猛地把密码器摔在地上。
密码器“啪嗒”一声摔碎，里面的零件散落一地，其中一个微型铜管滚到方正脚边，还在微微发烫——那是信号发射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密集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
“周显，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李青瑶带着禁军冲了进来，手里的长剑上还沾着血，眼神锐利如刀，“你的黑衣人已经被全部歼灭，北境残部也被打回漠北了！”
周显看着冲进来的禁军，眼神里满是绝望，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往自己胸口刺去。
“别让他死了！”方正大喊道。
禁军立刻冲上去，死死按住周显的胳膊，夺下了他手里的匕首，铁链“哗啦”一声锁在他的手腕上，冰凉的铁链磨得他皮肤发红。
周显被按在地上，疯狂地挣扎着，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方正，你赢了！但北境之王不会放过你的！他手里有前朝的火器工坊，还有能腐蚀水泥的腐根水，他会毁了你的基建，毁了你的一切！”
方正走到周显面前，眼神锐利如鹰，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我知道。但我会找到火器工坊，销毁腐根水，让北境之王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转头对皇帝说：“陛下，周显虽然有罪，但他也是被北境之王利用，而且当年的冤案确实另有隐情，恳请陛下从轻发落，让他戴罪立功，指证户部尚书的后人。”
皇帝点点头，语气沉声道：“准奏！把周显押下去，严加看管，待查清冤案真相，再做处置。”
禁军把周显押了下去，他的嘶吼声渐渐远去：“方正，你赢不了的！北境之王会替我报仇的！”
方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北境之王的火器工坊到底在哪？腐根水是什么东西？户部尚书的后人又藏在朝中哪个位置？
就在这时，赵六跑了进来，脸上满是尘土，额角还渗着血，用布条胡乱缠着，手里紧紧攥着《木工手册》，手册上沾着水泥和木屑，边角都被磨卷了：“帝师，应急联动点全部修好！用榫卯结构加固的信号塔，比原来还结实，全国基建系统已经恢复正常，南方三省的水利泵都转起来了！”
“好！”方正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到他衣服下的肌肉还在颤抖，显然是抢修时用了全力，“辛苦你了，赵六。”
他转头对李青瑶说：“你立刻带人追查北境残部的踪迹，务必找到火器工坊的位置，有任何线索随时回报！”
“明白！”李青瑶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方正叫住她，“还有，查一下户部尚书的后人，当年的冤案，该有个了断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李青瑶应了一声，快步离去，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卷起地上的尘土。
大殿里渐渐安静下来，皇帝走到方正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龙袍上的金线蹭得人发痒：“方正，这次多亏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方正躬身行礼：“陛下过奖了，这是臣应该做的。”
他心里却清楚，这场危机只是暂时平息，北境之王的威胁还在，士族残余还在，腐根水的隐患还在，一切远没结束。
就在这时，技术官匆匆跑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手里举着刚才从密码器里拆出的微型铜管，手抖得厉害：“帝师！不好了！这个信号发射器刚才向漠北方向发送了一条加密信息，是坐标格式！”
方正的脸色瞬间变了：“能破解吗？”
技术官摇摇头，声音带着颤抖，几乎不成调：“暂时破解不了，但可以肯定，北境之王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情况，而且锁定了调度司的位置，恐怕……恐怕很快就会有新的袭击！”
方正握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眼神决绝如铁。
这场守护基建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