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的劳役,如同无情的巨石,碾压着陆冥的身体与意志。黑风矿洞的毒煞与沉重的矿石,双管齐下,将他本就孱弱的肉体推向崩溃的边缘。他像一头沉默的牲畜,在监工的呵斥与王虎等人不时投来的戏谑目光中,往返于黑暗的矿道与仓库之间。
饥饿、疲惫、屈辱,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然而,在这张网的极致收紧中,陆冥却发现了一丝诡异的生机。
一次,他背着超额的矿石,在陡峭的坡道上力竭滑倒,背部狠狠撞在嶙峋的岩壁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昏死过去时,一股微弱的热流自他背后的骨骼中悄然流出。这股热流并未驱散痛苦,反而像一头饥渴的野兽,贪婪地吸食着周围空气中那股阴冷腥甜的毒煞。
丝丝缕缕的毒煞被吸入体内,非但没有加剧伤势,反而在那股热流的引导下,化为一种奇异的养分,滋养着他被压榨到极限的筋骨血肉。
陆冥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却第一次闪过困惑之后的光芒。他明白了。
这对他而言如同地狱的黑风矿洞,这人人避之不及的毒煞,对他那身诡异的【饕餮战骨】来说,竟是一处独特的修炼场。
他的劣势,在此刻,竟成了他的优势。
自此,陆冥不再将劳役视为单纯的折磨。每一次肌肉的撕裂,每一次呼吸的灼痛,都成了淬炼自身的炉火。他以苦为舟,以痛为桨,在这无边的黑暗苦海中,开始了自己无声的航行。
是夜,地窖中鼾声四起。
陆冥躺在角落的地铺上,双眼在黑暗中睁着,没有半分睡意。白日的劳役让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哀嚎,腹中的饥火更是在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他想起了赵阴的记忆碎片中,那部名为《焚骨魔心经》的功法。
记忆如破碎的琉璃,闪烁着血色的光。那是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条以血肉为祭,以怨恨为薪,能让力量在极短时间内疯狂滋长的魔道。
记忆中,赤骨教徒修炼此功时,那种力量喷薄的快感与神魂被心魔啃噬的痛苦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诱人,也无比恐怖。
放弃吗?
走上这条路,或许不等复仇,自己就会先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
可是……不走这条路,又能如何?
凭他凡品道根的资质,靠宗门每日施舍的一块下品灵石,何时才能拥有向赤骨教复仇的力量?
十年?
二十年?
还是像地窖里许多杂役一样,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耗尽寿元,最终化为一抔黄土?
家人的惨状,那冲天的火光和绝望的悲鸣,再一次如烙铁般烫在他的脑海。
不!他等不了那么久!
复仇的火焰,是他活下去唯一的意义。为了点燃这复仇的业火,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只要能复仇……”他在心中对自己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牙齿咬碎的,“哪怕化身为魔!”
念头一旦确立,便再无动摇。
次日,陆冥利用对矿洞地形的熟悉,在一次进入深处采掘时,悄然脱离了队伍,闪身进了一个早已被废弃、长满苔藓的狭小支洞。
这里阴暗潮湿,无人问津,正是他绝佳的秘密修行之所。
他盘膝坐下,屏住呼吸,按照记忆中《焚骨魔心经》的法门,开始尝试引导丹田内那缕微弱的灵力。
功法运转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阴寒暴戾之气,猛地从他四肢百骸中被强行榨取出来,汇成一股洪流。这股灵力不再温顺,而是如脱缰的野马,在他狭窄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
与此同时,他识海翻腾。
被他吞噬的赵阴,那张临死前惊恐扭曲的脸;灭村之夜,父母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龙骧轻蔑的嘲笑;王虎那充满恶意的拳头……
所有他经历过的痛苦、仇恨、屈辱,都化作狰狞的心魔幻象,张牙舞爪地向他的神智扑来。
“死!”
“废物!”
“你报不了仇!”
无数恶毒的诅咒在他耳边尖啸。
陆冥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让他浑身一颤,险些溃散的意识被强行拉回了一丝清明。
他双目赤红,不去看,不去听,将所有心神都凝聚在一点——复仇!
那股不共戴天的恨意,化作识海风暴中一根坚不可摧的定海神针。
他以这根神针为锚,死死守住最后一线理智,强行驾驭着那股暴戾的灵力,沿着魔经的路线,冲向丹田。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股狂暴的能量终于被纳入丹田,完成第一个周天的运转时,陆冥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他全身的衣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但他顾不得这些,他颤抖着内视丹田。
丹田之内,那团灵力气旋,确实比之前壮大了一丝。虽然微不足道,犹如沧海一粟,但这却证明了——此路,可行!
在这不见天日的矿洞深处,在这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之中,陆冥用自己的骨血与意志,为自己凿开了一线通往复仇的血色曙光。
然而,当他从极度的虚弱中稍稍恢复时,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生命能量的极度渴望,悄然浮现。
他明白,《焚骨魔心经》对灵气的需求极大,仅靠吸收这点微薄的毒煞来修炼,效率太低。
他需要“养料”。
需要……活物的血肉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