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乌执眼底翻涌着沈知意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墨色的深海,暗流汹涌,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可最终,他只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说:“沈知意,誓言,是不能违背的。”
说完,他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沈知意怔在原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半天,乌执根本不为所动,依旧要将她囚禁于此。一股被无视、被控制的怒火猛地窜起,她恼怒地冲着乌执的背影喊道:“乌执!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
乌执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身影消失在门外。
沈知意气极,无处发泄,一脚踹向床边的竹凳。凳子哐啷一声被踢出老远,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半夜,沈知意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起初乌执还要和她同住一室,被她激烈拒绝——开玩笑,睡在一起她还怎么计划逃跑?
乌执当时没有强求,只是在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她故意大敞着的窗户。沈知意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暗想是不是被他看出了意图。然而乌执只是淡淡提醒了一句:“夜里风凉,记得关窗。”便去了隔壁房间。
沈知意一直竖着耳朵等待,直到月上中天,窗外依旧没有任何接应的动静。乌执作息规律,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睡熟。但上次逃跑失败的教训历历在目,乌执的警觉性有多高她是知道的。就连竹门轻微的开关声都可能惊醒他,她更不敢轻举妄动。
她焦急地频频望向窗外,心里七上八下:难道表哥沈文渊没看懂她的求救信号?还是他害怕了,不敢来救她?
就在她胡思乱想、几乎要绝望之际,窗棂上突然传来极轻的“叩”的一声!
沈知意心脏猛地一跳,屏住呼吸看去——只见一小团被揉皱的纸,被人从窗外精准地扔了进来,落在她的脚边。
沈知意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趴到窗边,探出半个脑袋向下望去。
夜色浓重,如同化不开的墨,月光被薄云遮掩,只能勉强勾勒出楼下模糊的轮廓。然而,就在那片朦胧的黑暗中,她清晰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文渊!他正仰着头,焦急地朝她的窗口张望,见她探出头,立刻用力地挥了挥手,然后手指急切地指向地面,示意她捡起刚才扔进来的纸团。
希望的火花瞬间点燃了沈知意近乎绝望的心!她连忙缩回身子,蹲下身,颤抖着手捡起那团皱巴巴的纸。展开,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她辨认出上面是沈文渊那略显潦草却熟悉的笔迹:
「表妹勿慌,暂且忍耐,静待时机。叔公已有安排,不日自会有人接应你离开。万勿轻举妄动,保重自身。切记!——兄 文渊」
短短几行字,沈知意反复看了好几遍,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等待?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道微光,刺破了连日来的黑暗。她再次趴到窗边,看到楼下的沈文渊冲她做了个“安心”和“保密”的手势,然后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紧紧捏着那张承载着希望的纸条,沈知意激动得手脚都在发颤。她下意识地侧耳倾听隔壁的动静——乌执的房门依旧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似乎对刚才窗外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沈文渊让她等。可“等待”这两个字,对此刻度日如年的沈知意来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她既期盼着那个未知的“接应”尽快到来,又害怕夜长梦多,被乌执发现端倪。这种希望与恐惧交织的感觉,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揉成最小,藏进了贴身衣物最隐蔽的夹层里,仿佛藏着一枚救命的火种。
就在她刚藏好纸条,心神未定之际,隔壁房间传来了轻微的响动——乌执起来了!沈知意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回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盖住,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连牙齿都在打颤。
脚步声在走廊响起,沉稳而清晰。然后,那脚步声停在了她的房门外。沈知意能感觉到,门外的人似乎静静地站了几秒钟,像是在侧耳倾听房间内的动静,确认她是否熟睡。那短暂的几秒钟,对沈知意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她紧张得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
万幸,乌执并没有推门进来。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似乎是回了他的房间。沈知意这才敢偷偷掀开被子一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乌执的警觉性太高了,她必须更加小心。
后半夜,沈知意几乎彻夜未眠。一方面是因为激动和期盼,另一方面也是被吓的。她竖着耳朵,警惕着门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在极度的疲惫中迷迷糊糊睡去。
等她被屋外的鸟鸣声吵醒时,天色已经大亮。乌执似乎早已起身,门外传来他准备早膳的细微声响。沈知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像往常一样洗漱,走出房间。
早餐依旧是清淡的粥菜。乌执坐在她对面,沉默地吃着,神情与往日并无不同,仿佛昨夜那个停在门外的脚步声只是她的错觉。但沈知意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她低眉顺眼地喝着粥,不敢与他对视,生怕被他看出眼底隐藏的秘密。
吃完早饭,乌执开始收拾行装。他简单地检查了一下需要带走的药材,然后对沈知意说:“东西备齐了,今日回寨。”
回巫滕寨。那个她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地方。沈知意的心沉了下去,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