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的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像陷进里。林墨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苏晚身后,看着她踩出的脚印在雪地上连成串,像条歪歪扭扭的虚线。“等等我!”她喊着,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恰好撞在苏晚背上。
“慢点。”苏晚稳住身形,回头看她,睫毛上沾着的雪粒像碎钻,“这雪下面有冰壳,踩不实就容易摔。”她往旁边挪了挪,给林墨让出条路,“跟着我的脚印走,能稳点。”
林墨听话地把脚伸进苏晚刚踩出的脚印里,靴底刚好填满那个坑。雪被压实的触感从脚底传来,果然比自己瞎闯稳多了。“你的脚印比我的大一圈。”她低头看,自己的靴尖只到脚印的三分之二处,像只幼兽踩着成年兽的足迹。
“废话,我脚比你大。”苏晚笑着往前走,“以前在老家,我弟总跟着我踩脚印,说这样就不会丢。”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雪地上的两串脚印,“你看,咱们走了二十步,有五步是完全重合的。”
林墨凑过去数,还真是。有几个脚印里,她的靴子几乎完全嵌在苏晚的脚印里,连边缘的雪痕都严丝合缝。“真巧啊。”她笑着说,心里却有点莫名的触动。
“不是巧,是默契。”苏晚继续往前走,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你走路爱往右边偏,我知道,就故意把脚印往左挪了点。”
林墨愣了愣,低头看自己的脚——果然,不知不觉中,她的脚尖又偏向了右侧。以前总被母亲说“走路没正形”,自己都没在意,苏晚却记住了。
她们要去山那边拍雪雾松,据说清晨的阳光穿过雾凇,能在雪地上投下金色的光斑。苏晚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偶尔回头看一眼,调整脚印的方向。林墨跟在后面,踩着那些带着温度的脚印,突然觉得这漫漫长路也没那么难走了。
走到半山腰时,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苏晚停下来,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林墨脖子上:“别冻着了,到了地方还得拍照。”她的脖颈暴露在寒风里,很快就红了一片。
“你自己戴。”林墨要摘下来,却被她按住手。“我火力旺。”苏晚笑着往前走,脚印踩得更深了,“快跟上,不然脚印要被雪盖住了。”
林墨赶紧追上去,这次她走得格外认真,努力把脚往苏晚的脚印里塞。风把她们的头发吹得缠在一起,像两株在风雪里相依的芦苇。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和苏晚就像这脚印,一个在前开路,一个在后跟随,看似不同,却在雪地里留下了交错的痕迹。
快到山顶时,苏晚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雪地里。林墨赶紧跑过去扶她,却发现她在笑——原来她摔倒时,刚好把一个完整的脚印压成了两半,像个咧开的笑脸。“你看,”苏晚指着那个脚印,“这下你的脚印能和我重合得更彻底了。”
林墨被她逗笑了,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拽着一起摔倒在雪地里。两人滚在厚厚的积雪里,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雪,像场突如其来的小雪。林墨趴在苏晚身上,看着她脸上的雪一点点融化,突然发现她们的脚印在周围散落得到处都是,有的重合,有的平行,有的交叉,像幅杂乱却温暖的画。
“你说,”林墨喘着气问,“咱们的脚印重合度这么高,是不是说明……咱们特别合拍?”
“不是合拍,是我让着你。”苏晚刮了下她的鼻子,雪水凉丝丝的,“谁让你走路总跑偏。”
太阳升起来时,她们终于拍到了雾凇。金色的阳光穿过冰晶,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两串脚印在光里蜿蜒向前,时不时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她的,哪是她的。
下山时,林墨突然提议:“咱们并排走试试?”
苏晚挑眉:“不怕摔了?”
“不怕。”林墨挽住她的胳膊,“摔倒了就一起滚下去。”
两串新的脚印并排延伸在雪地里,虽然不再重合,却始终保持着同样的间距,像两条平行线,在茫茫雪原上,一起走向远方。林墨看着那些脚印,突然明白:重合度高低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愿意为你调整脚步,有人愿意跟着你的方向,有人愿意和你并排走在风雪里,让每一步都不孤单。
后来,那场雪化了又下,她们的脚印被新雪覆盖,又在新的地方留下痕迹。但林墨总记得那个清晨,在大兴安岭的半山腰,有个人为她踩出一路脚印,让她知道,再难走的路,只要跟着对的人,就能稳稳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