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水房外，老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响。顾长风拎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两斤橘子味水果糖，手指把袋口捏得皱巴巴的，眼神时不时往宿舍区的方向瞟。
“团长，您都在这儿站十分钟了。”赵四躲在树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声说，“张婶说了，许同志每天这个点来打水，再等等肯定来。”
顾长风没回头，声音有点闷：“别催，再等会儿。”他早上送书和罐头被冷淡，下午特意绕去供销社买了水果糖——小张说这是最近卖得最好的口味，她应该会喜欢。可真等在这儿，又有点慌，怕她还是说“麻烦”，怕她连糖都不肯收。
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顾长风赶紧站直身子，纸袋子往身后藏了藏，眼神却不由自主地亮了——许诺拎着个红色暖水瓶，头发扎成低马尾，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脚步轻快，显然是来打水的。
“来了来了！”赵四激动地拽了拽顾长风的衣角，却被他回头瞪了一眼，赶紧缩回树后。
许诺走到水房门口，刚要拧开水龙头，眼角余光瞥见了槐树下的顾长风，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遇上了？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手里的暖水瓶往水龙头底下凑，动作比平时快了两倍。
“许诺。”
顾长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高，却像颗小石子，砸得许诺手一抖，暖水瓶差点脱手。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个懒洋洋的笑：“顾团长，您也来打水啊？”
“不是。”顾长风往前走了两步，把藏在身后的纸袋子递过去，手指有点僵硬，“给你带的水果糖，橘子味的，供销社刚到的。”
纸袋子里的糖纸露出来，橘红色的，透着股甜香。许诺的目光落在袋子上，心里却警铃大作——他怎么还送东西？送书送罐头还不够，又送糖？再这么下去，退婚的事怕是要黄，她的摆烂大业也要泡汤！
“不用了顾团长！”许诺赶紧往后退了半步，暖水瓶往身前挡了挡，“我不爱吃甜的，您留着给您孙子吃吧！”
这话刚说完，她自己都心虚——昨天还跟张婶分着吃水果糖，现在却说不爱吃。可没办法，再不拒绝，他指不定还会送别的，到时候更难脱身。
顾长风递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纸袋子晃了晃，橘子味的甜香飘得更远了。他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你不爱吃？张婶说……”
“张婶那是误会！”许诺赶紧打断他，眼睛飞快地扫过四周，想找个借口溜掉。突然，她看见不远处的训练场方向，有两个战士抬着水桶跑过，桶沿还滴着水，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顾长风还想说什么，就看见许诺突然指着训练场的方向，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点“急切”：“顾团长！您快看那边——好像有战士打翻水桶了！水洒了一地，万一有人滑倒就糟了！我先去看看！”
说完，不等顾长风反应，她拎着刚接满水的暖水瓶，转身就跑。暖水瓶的红色身影在槐树下一闪，很快就消失在宿舍区的拐角，连脚步都带着“逃”的意味。
顾长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训练场的战士们正整齐地列队，哪有什么打翻的水桶？只有两个抬水桶的战士，正稳稳地往伙房走，桶沿的水滴在地上，根本没洒多少。
他站在原地，手里的纸袋子慢慢垂了下来，橘红色的糖纸露在外面，显得有点刺眼。躲在树后的赵四走出来，挠了挠头：“团长，嫂子这……好像是故意跑的啊？”
“我看出来了。”顾长风的声音有点无奈，指尖捏着纸袋子，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他到底哪里做错了？送书是想帮她，送罐头是想让她补身体，送糖是想让她开心，可她为什么总是躲着他？
“说不定嫂子是真有事呢？”赵四赶紧找补，“您看她刚才跑得急，说不定真以为有战士滑倒了。”
顾长风没说话，只是走到水房门口，看着水龙头还在滴水，地上溅了一小片水渍——她刚才接水只接了半瓶，显然是没接满就跑了。他弯腰关掉水龙头，心里的失落更重了。
“顾团长，您在这儿啊！”张婶拎着菜篮子路过，看见他手里的纸袋子，眼睛一亮，“这不是橘子味水果糖吗？您给许丫头买的？她收了没？”
“没。”顾长风把纸袋子递给张婶，“你拿回去给你孙子吃吧，她不爱吃甜的。”
“不爱吃？”张婶接过袋子，愣了，“不可能啊！昨天她还跟我分着吃水果糖，说橘子味的最好吃！她肯定是故意躲着你！”
顾长风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故意躲着我？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张婶叹了口气，往宿舍区的方向看了看，“她肯定是怕你对她太好了，不想跟你退婚！这丫头，就是嘴硬，心里其实……”
“她想退婚。”顾长风打断她，语气肯定，“之前跟我说过，等补偿手续办好就退。”
“那她也不该躲着你啊！”张婶急了，“你对她这么好，比那个向阳强多了！她要是跟你好好处，以后在大院里谁不羡慕她？”
顾长风没再说话，转身往团部走。风刮过槐树叶，落在他肩上，他却没心思拂掉——他现在终于明白，她不是怕“不退婚”，是怕他的“好”会打乱她的计划，怕她的“摆烂”会被打破，怕她再也不能安安稳稳地离开。
宿舍里，许诺拎着半瓶水，靠在门板上喘气。刚才跑太急，暖水瓶里的水洒了点，溅在裤脚上，凉丝丝的。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见顾长风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拐角，心里才松了口气。
【叮！宿主成功避开男主示好，维持摆烂计划不偏移，生命值+4！当前生命值：187。】
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响起，许诺却没什么开心的。她走到桌边，看着早上顾长风送的《射击理论纲要》和牛肉罐头，眉头皱得更紧——再这么下去，他肯定还会找机会“示好”，退婚的事怕是要拖，她的摆烂大业也要受影响。
“咚咚咚——”张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许丫头，在家吗？我给你送糖来了！”
许诺打开门，张婶手里拿着顾长风送的橘子味水果糖，笑着说：“顾团长给你的，他不好意思送，让我转交给你。你这丫头，怎么还躲着他？他对你多好啊，送书送罐头还送糖，你要是跟他好好处……”
“张婶，我跟他要退婚了。”许诺接过糖，放在桌上，语气平静，“我不想耽误他，也不想耽误自己。我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想那么多事。”
张婶愣了一下，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犟。顾团长是个好男人，错过就没了。”
“我知道他好。”许诺拿起一颗糖，剥开放进嘴里，橘红色的糖衣在嘴里化开，甜得发腻，“可我想要的，他给不了。我只想睡觉、织脚垫、吃泡面，不想卷入那么多事，不想跟人争，也不想被人盯着。”
张婶没再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婶子不逼你。你要是想通了，随时跟我说，婶子帮你跟顾团长说。”
张婶走后，许诺坐在藤椅上，手里捏着颗没剥的水果糖，看着窗外的老槐树。树叶还在落，像在倒计时——她得赶紧跟顾长风说清楚，赶紧办退婚手续，不然再这么下去，她的摆烂大业，真的要保不住了。
而团部里，顾长风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份训练计划，却一个字也没看。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许诺跑掉的样子，还有她那句“我不爱吃甜的”，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是不是他的方式错了？是不是他太急了，吓到她了？
“团长，训练计划您看完了吗？”陈默走进来，递给他一杯热水，“您要是没心思看，要不先休息会儿？”
顾长风接过热水，指尖传来暖意，心里却还是凉的：“陈默，你说……要是一个人总躲着你，是不是说明她真的不想跟你有牵扯？”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说的是许诺，想了想说：“或许不是不想有牵扯，是怕有牵扯会打乱她的生活。许同志看起来很喜欢现在的日子，您要是太急，反而会让她害怕。”
顾长风看着杯里的热气，慢慢点了点头——或许陈默说得对，他得慢一点，别再逼她，别再让她觉得“麻烦”。至少现在，他还能在水房外等她，还能给她送糖，还能……有机会看到她的笑脸。
他拿起桌上的水果糖，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橘子味的甜香漫开，却没什么滋味——没有她吃的时候，好像连糖都不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