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刚漫过铺子的门板，顾长风就揣着那张记满步骤的糙纸，偷偷溜进了顾家的厨房。糙纸上用铅笔写着“红烧肉做法”，是他早上缠了赵兰英半个钟头，一条一条记下来的，连“酱油放两勺，不能多也不能少”都用圈标了重点——指南第六条写得明明白白：“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抓住她的胃”，他要给许诺一个大大的惊喜。
煤炉早就被赵兰英生好了，火苗舔着锅底，顾长风按糙纸第一步，拿起油罐往锅里倒油。铝罐的油口有点大，他手一抖，油“哗啦”倒多了，在锅底积了一层，像汪小油池。他赶紧停手，对着糙纸嘀咕：“没说倒多少啊，赵兰英说‘适量’，这算适量不？”
犹豫间，锅里的油已经冒起了青烟，顾长风慌了，赶紧从盆里抓过切好的五花肉，“哗啦”一下倒进锅里。油星子瞬间炸了锅，“滋啦”响着往四周溅，他没来得及躲，几滴热油溅在手上，烫得他“嘶”了一声，手里的盆都差点掉地上。
“别慌，别慌，指南说要冷静。”顾长风给自己打气，伸手去拿锅盖，想把油星子盖住。可他手忙脚乱，锅盖没对准锅沿，“哐当”一声撞在锅上，锅铲从灶台上滑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巨响，吓得院门口的鸡都扑棱着翅膀叫了起来。
更糟的是，锅盖没盖严，锅里的油还在炸，五花肉的表皮很快就焦黑了，冒出的黑烟裹着焦糊味，顺着厨房的窗户往外飘，很快就弥漫了半个院子。顾长风呛得直咳嗽，伸手想去调小煤炉的火苗，结果碰倒了旁边的酱油瓶，深褐色的酱油“咕嘟”流出来，在地上积了一滩，还溅了他一裤腿。
“顾长风！你在厨房干啥呢？”
许诺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她本来在铺子里画折叠桌的图纸，听见巨响和鸡叫，又闻到焦糊味，赶紧跑了过来。刚冲进厨房，她就被扑面而来的黑烟呛得眯起眼，等烟散了点，才看清灶台前的人——顾长风的脸被熏得黑乎乎的，只有眼白和牙齿是白的，额前的头发沾着点煤灰，像刚从煤窑里出来的；军绿色的衬衣上溅满了油点和酱油渍，裤腿还滴着酱油，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糙纸，一脸无措地站在那儿，活像个闯了祸的孩子。
“你……你咋成这样了？”许诺又气又笑，赶紧走过去，帮他把锅盖盖严，又调小了煤炉的火苗，“这是做红烧肉还是烧厨房啊？”
顾长风的脸更黑了（一半是熏的，一半是憋的），他指了指锅里，声音有点闷：“我想给你做红烧肉，按赵兰英教的步骤来，结果……油倒多了，肉焦了，还洒了酱油。”
许诺往锅里一看，五花肉黑乎乎地粘在锅底，边缘都快碳化了，锅里的油还在滋滋响，飘着一层焦沫。她拿起锅铲扒拉了一下，肉硬得像块石头，忍不住笑出声：“顾团长，你这哪是红烧肉，是‘黑炭肉’吧？拿出去能当柴烧了。”
“我……”顾长风攥着糙纸，有点委屈，“我记了步骤的，还标了重点，咋就做砸了呢？指南说这样能抓住你的胃，我看是要把你的胃吓跑。”
“吓跑啥呀，心意到了就行。”许诺伸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煤灰，指尖都沾了黑，“你以前拿枪拿惯了，拿锅铲肯定手生，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正说着，赵兰英端着碗玉米粥过来，一进厨房就被烟味呛得咳嗽：“哎哟，这是咋了？我就出去喂个鸡，厨房咋成这样了？”她看见顾长风的样子，再看锅里的“黑炭肉”，忍不住笑：“你这孩子，跟你爸当年一样，第一次做饭也把锅烧糊了，还差点把灶台上的布帘点着。”
“妈，您咋不早说？”顾长风有点哭笑不得。
“早说你还能学吗？”赵兰英接过锅铲，把锅里的焦肉盛出来，“扔了吧，不能吃了。我熬了玉米粥，还有昨天的咸菜，先凑活吃，下午我再教你做，慢慢来，不急。”
顾长风看着被扔掉的焦肉，又看了看许诺，有点不好意思：“小诺，对不起，没给你做成红烧肉，还让你受惊吓了。”
“跟我说啥对不起？”许诺拉着他的手，往屋外走，“走，洗把脸去，你这脸再不洗，晓雅回来该认不出你了。下午我跟你一起学，咱俩人一起做，肯定能做好。”
顾长风点点头，心里暖烘烘的——虽然红烧肉做砸了，还闹了个大笑话，但看着许诺笑着帮他擦脸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比吃到红烧肉还甜。他想起指南上的话，其实抓住心的不是红烧肉，是愿意为对方笨拙尝试的心意，是哪怕搞砸了也有人笑着安慰的温暖。
洗完脸，三人坐在院门口的竹椅上，喝着玉米粥，就着咸菜。顾长风看着许诺喝粥的样子，小声说：“下午我再学，这次一定做好，让你吃上真正的红烧肉。”
“好啊，我等着。”许诺笑着点头，夹了口咸菜给他，“先喝粥垫垫，下午才有劲学做饭。”
阳光照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厨房的焦糊味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玉米粥的清香。顾长风喝着粥，心里悄悄想：下次一定要学好做饭，不光要抓住许诺的胃，还要把日子过得像玉米粥一样，稠稠的，暖暖的，满是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