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道的话音落下,小院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范平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京都来的名医?
专门调理先天不足?
范建特意请来的?
这绝对不仅仅是寻常的关心!
结合之前袁宏道若有若无的审视和那夜的窥探,这更像是一次针对他身体真实状况的、来自京都方向的“精准核查”!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在范平脑中闪过。
拒绝?
不可能,那就不等于不打自招了吗?
坦然接受?
他体内那《基础养生诀》第二层的真气,以及远超常人的生机,如何能瞒过“精于岐黄之术”的名医?
危机!
前所未有的危机!
范平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但他脸上却适时地浮现出孩童见到陌生人的怯懦与一丝病弱者的依赖,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角,声音细弱带着点颤抖:“……谢……谢谢父亲,有劳……陈先生了。”
他微微低下头,借此掩饰眼中飞速闪过的厉色。
必须度过这一关!
无论如何!
袁宏道将范平那“恰到好处”的紧张与怯懦看在眼里,脸上温和笑容不变,侧身让开。
那青衫陈医师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径直走到范平面前的石凳坐下。
他放下药箱,动作一丝不苟,然后抬起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看向范平。
“伸手。”
陈医师的声音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
范平依言,将自己那依旧显得瘦小白皙的手腕放到石桌上。
他全力运转《基础养生诀》中记载的一种敛息法门,这法门并非系统所出,而是功法自带的辅助技巧,旨在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如同龟息,用以在恶劣环境中减少消耗。
此刻,他拼命将体内那活跃的气流压制、约束,试图让其波动变得极其微弱、迟缓,同时,他暗中操控面部气血,让脸色看起来比平日更加苍白透明,甚至逼出一点虚弱的冷汗挂在额角。
陈医师伸出三根手指,搭在范平腕间。
他的手指干燥而稳定,带着一丝淡淡的药草气味。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小院里静得能听到风吹落叶的声音。
袁宏道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看着,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寻常诊治。
范平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他能感觉到,陈医师的指尖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一丝极其细微、却坚韧无比的气息,正试图探入他的经脉深处!
这绝非普通医师的手段!
这陈医师,身负修为!
而且其真气性质阴柔刁钻,极擅探查!
范平心中警铃大作,将敛息法门催动到极致,甚至不惜微微逆转一丝气流,制造出经脉滞涩、元气涣散的假象。
这无异于刀尖跳舞,一个控制不好,就可能真的损伤经脉。
陈医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又像是在仔细分辨着什么。
他搭脉的时间,远比寻常大夫要长了一些。
范平感觉度秒如年,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终于,陈医师缓缓收回了手。
他看了一眼范平那“虚弱”不堪、仿佛随时会晕倒的模样,又瞥了一眼他额角的虚汗,这才转向袁宏道,语气依旧平淡:
“二公子先天元气亏损极重,根基薄弱,此乃胎里带来的弱症,非寻常药石能速效。”
范平心中稍定,这第一关,似乎混过去了?
然而,陈医师下一句话,却让他刚放下的心再次悬起:
“不过……”
陈医师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回范平身上,带着一丝探究,“脉象虽沉弱无力,隐见涩滞,但仔细体察,其气血流转之根基,却比寻常同等病症者……似乎……坚韧一丝,似有微弱生机暗藏,颇为奇持。”
他用了“奇持”二字!
袁宏道眼中精光一闪,看向范平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范平心中大骂,这陈医师果然厉害!
竟然能察觉到他那被极力隐藏的、由《基础养生诀》带来的深层生机!
他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这次是憋气和气血逆冲的效果),断断续续地说道:“……可……可能是……前些日子……费介老师……开的方子……有点……效果……但我还是……好难受……”
他毫不犹豫地把费介拉出来当挡箭牌。
费介用药,向来以“奇、险、偏”着称,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正好可以解释这“奇持”的脉象。
果然,提到费介,陈医师和袁宏道都沉默了一下。
费介的名头,在京都也是响亮的。
陈医师沉吟片刻,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布包,展开,里面是长短不一、寒光闪闪的银针。
“二公子既感不适,老夫再以银针探穴之法,助你疏导一番郁结之气,或可舒坦些。”
陈医师说着,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范平瞳孔骤缩!
银针探穴!
这比诊脉更直接,更凶险!
真气可以伪装,但穴位和经脉在银针刺激下的本能反应,极难完全控制!
眼看那寒光闪闪的银针就要落下,直指他手臂上一处关乎真气运行的要穴,范平脑中一片空白,几乎要忍不住暴起反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清冷的低喝从院门口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五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依旧是那身黑衣,蒙着黑布,手里握着那根不起眼的铁钎。
他“看”着陈医师手中的银针,没有任何动作,但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院。
陈医师捏着银针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显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他可以无视范平,可以应对袁宏道,但对这个神秘莫测、气息如同深渊的五竹,他发自本能地感到忌惮。
袁宏道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五竹先生,陈医师只是为二公子诊疗,并无他意。”
五竹“看”向袁宏道,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他的身体,费介看过。不需要别人再碰。”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范平趁机将头一歪,靠在石桌上,“昏”了过去。
这一次,倒是有七八分是真的脱力了。
袁宏道看着“昏迷”的范平,又看了看如同磐石般挡在前面的五竹,再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陈医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温和的笑容:
“既然五竹先生如此说,那便罢了。陈医师,有劳您走这一趟,二公子需要静养,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陈医师冷哼一声,收起银针,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范平,又忌惮地看了一眼五竹,终究没再说什么,背起药箱,拂袖而去。
袁宏道对五竹拱了拱手,也转身离开。
小院重归平静。
五竹走到石桌旁,低头“看”了看范平,沉默了片刻,然后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拎起,送回了屋内床上。
躺在熟悉的床上,范平才缓缓“醒”来,心有余悸。
刚才那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生死一线的危机。
五竹站在床边,没有任何询问,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很强,但下次,我会杀了他。”
说完,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屋内。
范平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大口喘着气。
危机暂时解除,但他知道,袁宏道和陈医师的疑心,绝不会因为五竹的阻拦而打消,反而可能更重。
经此一事,他蛰伏的平静日子,恐怕真的要到头了。
黑山……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了!
他看了一眼系统界面,因为刚才极度的紧张和五竹出现的震惊,竟然收获了来自袁宏道和陈医师的【惊疑】、【忌惮】等情绪,余额跳到了45点。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兑换那个他觊觎已久的技能了。
他必须更快,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