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渊外,感受着相对正常的天地灵气,众人却无半分轻松。
叶冷轩看着那些目光呆滞、行动僵硬的同门,心如刀绞。他转向沐星澜,语气沉重而坚定:“星澜,我必须立刻带他们返回宗门。同门遭此大难,神识被控,此事关乎宗门根基,绝非传讯所能尽述。我需当面禀明师尊,详陈利害,彻查内情,并为他们寻求救治之法。”
沐星澜完全理解,她握了握叶冷轩的手:“我明白。你且安心回去,幽阙这边有我。阴钥既已夺回,我能稳住局面。”她紫眸中闪过一丝忧色,“宗门内部恐有波澜,万事小心。”
叶冷轩点头,目光扫过风知意和苏轻尘:“风兄,星澜和幽阙,暂时拜托你照应了。”
风知意正色道:“叶兄放心,有在。”
云婉清此刻也走上前,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光芒:“叶师兄,我跟你一起回去。”
她声音低沉却清晰,“这些师弟师妹的样子……我实在放心不下。而且……我也有些话,想当面问问爹爹。”最后一句,几乎微不可闻,却透着沉重的分量。
叶冷轩深深看了她一眼,明白她心中的挣扎与决定,点了点头:“好,我们一同回去。”
事态紧急,不容耽搁。叶冷轩与云婉清带着被控的弟子,驾驭飞行法器,化作流光,全速赶往璇玑阁。
而沐星澜与风知意则返回幽阙,一方面稳定因阴钥回归而渐趋平稳的灵泉,另一方面密切关注枯骨原方向的动静,同时等待叶冷轩那边的消息。
叶冷轩与云婉清带着被邪术控制的弟子日夜兼程赶回璇玑阁,立时在宗门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清虚真人闻讯震怒,亲自查验弟子状况,确认其神识确被一种极其阴毒高明的术法所制,当即下令封锁消息,将受伤弟子送入禁地由精通医道与神魂之术的长老联手救治,并严令执法堂彻查此事。
叶冷轩在详细禀报了寂灭渊之行的全部经过,包括夺回阴钥、击杀墨邪、黑袍人诡异退走,以及小芽对“淡金色虚假气息”的感知后,清虚真人久久沉默,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阴云。
护心玉符、清心镇魂玉碎片、被控弟子、模仿的浩然之气……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宗门千年的清誉之上。
“冷轩,此事你处理得妥当。”清虚真人最终沉声道,“宗门内部,确需一番雷霆整顿。你一路劳顿,先下去休息,此事为师自有主张。”
叶冷轩知道师尊需要时间消化这惊人的信息并权衡布局,便躬身告退。他心中虽急,却也明白此事关乎太大,莽撞不得。
与此同时,云婉清并未立刻返回自己的居所,而是径直来到了父亲云隐子所在的“隐云轩”。
殿内,茶香依旧。云隐子见到女儿突然归来,且神色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一丝异样的情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浓浓的关切。
他放下茶盏,起身迎上:“婉清?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此行遇到了什么危险?还是……叶冷轩那小子又让你受委屈了?”他语气温和,如同世间任何一位担忧女儿的父亲,自然而然地便将缘由引向了叶冷轩。
云婉清看着父亲熟悉而慈祥的面容,听着他关切的话语,鼻尖一酸,强忍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拼命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刻意维持的平静:“没有,爹。我没事。叶师兄他……也没有欺负我。只是……”
她寻找着合适的理由,目光游移,“只是看到那些师弟师妹的样子,心里难受得很。在外面……也总看到不想看的人,心里堵得慌,所以就回来陪陪爹爹。”她将部分真实情绪糅合进半真半假的借口里,试图掩饰内心深处那可怕的怀疑。
云隐子闻言,脸上露出一副“了然”与“心疼”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想如往常般抚摸女儿的头发,却被云婉清微微地偏头避开。
他手势一顿,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温声道:“傻孩子,为父早就说过,那叶冷轩并非你的良配,你何苦一次次为他伤心?那沐星澜……哼,魔道妖女,惯会蛊惑人心。”
他语气中充满了对女儿的维护和对沐星澜的不屑,随即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你们这次出去,听说颇为惊险?还去了寂灭渊?没受伤吧?冷轩他们接下来,可还有什么打算?宗门此次损失不小,为父也好早做应对。”
云婉清心中猛地一紧,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父亲果然在打探消息,而且如此急切!
她低下头,不敢与父亲对视,生怕眼底的恐惧与怀疑被看穿,声音愈发低沉:“是……是遇到了些麻烦,不过都解决了。叶师兄他们……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我不知道,我没心思问。”她紧紧攥着袖口,指节泛白。
云隐子看着女儿这副回避闪躲的模样,眼中温和依旧,但深处却闪过一丝冷光。他并未继续追问,反而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笃定的承诺意味:
“婉清,我知你心中苦楚。若你心中仍喜冷轩,你放心,爹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会让叶冷轩心甘情愿地娶你为妻。我云隐子的女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他叶冷轩也不例外。”
若是从前,听到父亲如此承诺,云婉清定会心生希冀。但此刻,这话听在她耳中,却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与荒谬。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泪水终于滑落,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决绝,声音哽咽却清晰:“爹!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她看着父亲,一字一句道:“强扭的瓜不甜。叶师兄他心里……从来只有沐星澜一人。我……我累了,或许,也该放下了。”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云隐子耳边炸响。他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凝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错愕,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女儿。
他紧紧盯着云婉清,试图从她泪眼婆娑却异常坚定的脸上找出一丝赌气或违心,但最终只看到了一片被伤心洗涤过的、带着疲惫的平静。他帮女儿擦掉眼泪,轻轻拍打她的背以作安慰。
沐星澜返回幽阙后,专注于重新炼化阴钥,试图抹去黑袍人可能残留其上的一些印记,并借助其力量进一步温养溯影灵泉。
阴钥归位,灵泉气息明显稳固醇和了许多,连带着整个幽阙的灵气都似乎更添一份沉静底蕴。
然而,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就在他们返回的第二日清晨,沐星澜便接到了赤燎那枚充斥着暴怒与烈焰气息的传讯玉符。
沐星澜神识沉入玉符,片刻后,她抬起眼,紫眸中寒光乍现:“赤燎传讯,焚天宗设在‘焚骨关’的临时焚炎池,昨夜遭袭!守护弟子死伤十余,池中好不容易重新凝聚的‘涅盘之种’雏形灵火被毁,连象征宗主权威的‘焚天令’也被夺走!”
“焚骨关?”风知意眉头一拧,“那是焚天宗建立在枯骨原边缘,用以抵御怨灵侵袭和监控散修动向的重要关隘。关下以焚炎池余热熬炼‘焚骨油’,是防守枯骨藤蔓的关键。灵火被毁,焚骨油无法持续供给,关隘防御力大减不说,对焚天宗士气更是沉重打击!噬灵宗这是要釜底抽薪,彻底激怒赤燎!赤燎岂能善罢甘休!”
“赤燎认定是噬灵宗余孽!”沐星澜语气冰冷,“现场留下了精纯的噬灵瘴气痕迹,与之前丹霞派矿脉、我幽阙灵泉被污时如出一辙。赤燎已集结弟子,陈兵焚骨关,扬言要与噬灵宗不死不休!”
沐星澜目光冷峻:“无论何意,都不能让其得逞。赤燎若被彻底激怒,孤军深入,正中黑袍人下怀。”
她目光转向安静待在旁边的小芽,柔声道,“小芽,再帮姐姐一次,感知一下袭击焚骨关的‘脏雾’,来自何方?”
小芽乖巧闭目,怀抱灵脉玉,细细感应。片刻,她睁开浅金色的大眼睛,指向枯骨原深处:“姐姐,脏雾还是从骨冢殿方向来的。”
她微微蹙起小眉头,努力表达着更细微的感知,“里面……还是有那种淡淡的、和叶哥哥的气颜色有点像,但是冷冷的、假假的金色光……”
又是那虚假的淡金气息!
沐星澜与风知意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这璇玑阁功法的痕迹,在此刻焚天宗被袭的事件中再次出现,其挑拨离间、混淆视听的意图,已昭然若揭!
“我们必须去焚骨关!”沐星澜决然道,“既要助赤燎稳住局势,防止事态恶化,也要借此机会,看能否抓住这幕后之人的更多马脚!”
风知意毫无异议。
与此同时,焚骨关上空,赤燎怒发冲冠,烈焰长刀直指枯骨原,怒吼声震天动地:“噬灵宗的鼠辈!毁我灵火,夺我焚天令!此乃不死不休之仇!我焚天宗必血洗尔等巢穴,将尔等挫骨扬灰!”
关隘上下,战意冲霄。而沐星澜三人,已化作流光,直奔这风暴将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