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屿的命令,像一道冰冷的铁闸,轰然落下。
“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出门!”
“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来给你做全面检查!你哪里也不准去,就在家里好好待着!”
沈弦的肩膀被攥得生疼,但他没有呼痛,也没有挣扎。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顾沉屿,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先前因惊讶而泛起的一丝涟漪迅速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漠然。
仿佛顾沉屿这番带着强烈占有欲和恐慌的宣言,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又或者,他对自己的处境,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这种眼神,比任何哭喊和反抗都更让顾沉屿心惊。他宁愿沈弦和他吵,和他闹,指责他的专横霸道,也好过这样,像一尊正在慢慢失去温度的瓷偶。
“你听到没有!”顾沉屿忍不住低吼,试图用怒气掩盖心底那不断扩大的恐慌。
沈弦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听到了,顾先生。”
他顺从地、甚至可以说是麻木地,接受了这道囚禁令。
顾沉屿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他看着沈弦重新低下头,拿起刚才看了一半的书,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过。只是他微微蜷缩的手指,和比往日更加苍白的侧脸,泄露了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顾沉屿站在原地,胸口堵得厉害。他想说点什么,比如“我是为你好”,或者“你的身体不能大意”,但这些话在舌尖滚了滚,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在沈弦那死水般的平静面前,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又虚伪。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铁青着脸,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并重重带上了门。
“砰”的关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沈弦才慢慢放下手中的书。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都变成了模糊的墨点。
【宿主,顾沉屿的悔恨值开始波动了!虽然他现在表现得很强硬,但内心的恐慌和不确定感非常强烈!】小九的声音响起,带着分析后的肯定,【他害怕失去您,但这种害怕是以一种极端扭曲的占有欲形式表现出来的!】
沈弦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被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景观。顾沉屿的行动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符合人设。用禁锢来表达“关心”,真是典型的霸总思维。
“他知道报告有问题,但不敢深究,只能用这种强制的手段来寻求安全感。”沈弦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他把我看成了易碎的瓷器,需要锁进保险柜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真的要一直被关在这里吗?】
“当然不。”沈弦的目光投向远处顾宅紧闭的雕花大门,“牢笼关不住一心求去的人。反而,会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他是如何亲手将可能存在的‘生机’掐灭。”
他需要让顾沉屿亲眼见证,这具身体,这颗心,是如何在他名为“保护”、实为“囚禁”的牢笼里,一点点枯萎。
接下来的几天,顾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顾沉屿请来了全国最顶尖的心脏科专家团队,为沈弦进行了极其详尽、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全面检查。每一次检查,顾沉屿都亲自在场,脸色阴沉地盯着仪器和医生的每一个表情。
检查结果和那份私人诊所的报告大同小异,指向不明原因的心肌轻度损伤,建议静养,避免刺激,定期复查。
这个结果让顾沉屿更加焦躁。查不出具体病因,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引爆。他将沈弦的活动范围严格限制在主楼内,派了更多的人“照顾”(监视)他的起居。那些昂贵的补品和药物,源源不断地送进沈弦的房间。
而沈弦,则完美地扮演了一个顺从的、日渐沉默的“病人”。他按时吃饭、吃药,在允许的范围内散步,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书,或者望着窗外发呆。
他不再试图与顾沉屿交流,面对顾沉屿时而暴躁、时而别扭的“关心”,他也只是用最简短的词语回应,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这具被精心圈养的身体。
顾沉屿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状态逼疯了。他宁愿沈弦像以前那样,用那种平静却带着韧劲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像那晚一样,说出尖锐的话语。也好过现在这样,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漂亮人偶。
他开始频繁地留在家里办公,美其名曰“监督休养”,实则是不想放过沈弦的任何一丝变化。他会在书房处理公务时,忍不住透过监控看着客厅里安静坐着的沈弦;会在餐桌上,因为沈弦比昨天多喝了一口汤而暗自松口气,又因为他几乎没动筷子而心烦意乱。
这座华丽的宅邸,成了最精致的牢笼。而被囚禁的,似乎不只是沈弦。
还有那个,因恐慌而逐渐失去方寸的,囚禁者本人。
悔恨的幼苗,在名为“占有”的冰冷土壤下,悄然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