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戮渊剑气屏障的瞬间,仿佛跨过了某个世界的界限。外部的一切喧嚣、混乱,乃至清洁工那令人窒息的虚无气息,都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静与重。
静,是万古的死寂,仿佛连时间在这里都已凝固。
重,是无数剑意交织形成的威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魂体、每一缕神念之上。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幽暗洞穴或堆满兵器的坟场,而是一片浩瀚、破碎、光怪陆离的独立空间。天空是暗红色的,没有日月,只有无数断裂、扭曲的规则线条如同垂死的巨龙般横亘天际,散发出黯淡的光芒。大地由无数残破的兵刃碎片铺就,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形成一片望不到边的“剑原”。远处,有巨大如山脉的剑柄刺破大地,有断裂的剑锋形成陡峭的悬崖,更有无数细小的兵刃碎片在空中缓缓悬浮,如同金属的星河。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埃和一种……极其古老苍茫的意志。无数或凌厉、或霸道、或缥缈、或诡谲的剑意在这里交织、碰撞、沉寂,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剑域”。仅仅是站立于此,就需要耗费巨大的魂力来抵抗无处不在的剑意侵蚀。
“这里……就是剑冢内部……”老疤喘着粗气,独眼震撼地扫视着四周,“妈的,老子感觉魂体都要被这些看不见的剑意切成片了!”
石墩体表的金属光泽明灭不定,显然也在承受巨大压力。幽火兜帽下的幽光剧烈闪烁,似乎在分析着此地混乱而强大的规则残留。
无名是众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包裹断腕的黑色金属液体流动加速,指尖的“碎星”剑气变得异常活跃,发出欢快而渴望的嗡鸣,与这片天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星髓……在呼唤……”无名抬起左手,指向剑原深处,那片悬浮着最多兵刃碎片、剑意也最为密集狂暴的区域,“就在……‘万剑归墟’之心……”
万剑归墟!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善地。
沈青梧强忍着魂体深处因厄运值和力量透支带来的双重不适,以及那依旧隐隐灼热的清洁工标记,努力维持着规则视野。在这里,规则之书碎片的表现也颇为奇特,它不再试图去“定义”或“书写”,而是像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解析着此地混乱却蕴含着至高攻伐之道的剑意规则。往生花的生机则在艰难地抵抗着此地死寂剑意的侵蚀,维持着她魂体最基本的稳定。
【厄运补偿:85\/100】。数值没有变化,但在这片绝地,高厄运值的潜在威胁无疑被放大了。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星髓!”沈青梧沉声道,“清洁工虽然被屏障暂时挡住,但谁也不知道他能挡住多久。而且,这里的剑意无时无刻不在消耗我们的力量。”
众人点头,深知时间紧迫。在无明的指引下,小队开始朝着“万剑归墟”的方向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脚下的兵刃碎片并非死物,偶尔会突然爆发出残留的剑意袭击踏足者。空中悬浮的碎片更是危险,它们会随着某种无形的剑意流移动,形成猝不及防的切割风暴。甚至有些地方,空间本身都被强大的剑意扭曲,形成肉眼难辨的陷阱。
“左三步,避‘裂风’意!”
“停!前方有‘绝杀’剑域残留,绕行!”
“注意头顶,‘千羽’剑阵碎片流过!”
无名凭借着“碎星”的感应和对剑道的深刻理解,不断出声提醒,带领队伍在危机四伏的剑原上穿梭。老疤和石墩负责应对实体的、突然爆发的剑意攻击,幽火则用诅咒之力中和、偏转那些无形的剑意侵蚀。沈青梧则依靠规则之书的解析能力,辅助无名勘测最安全的路径,并时刻警惕着可能因高厄运值引发的意外。
即便如此,路途依旧凶险万分。
一次,石墩为了挡住一道从地底突袭的厚重剑意,巨大的金属手臂被斩开一道深可见骨的缺口,魂力气息顿时萎靡了不少。
另一次,老疤差点被一片看似平静、实则蕴含“寂灭”剑意的区域吞噬,幸亏沈青梧及时用往生花的生机强行拉了他一把,但自身魂力也消耗巨大。
幽火为了中和一股极其刁钻的“蚀魂”剑意,被迫动用了一种伤及本源的诅咒反噬之术,兜帽下的气息变得更加阴冷虚弱。
沈青梧的厄运值虽然没有直接跳动,但各种小麻烦不断:突然踩塌一片看似坚固的剑刃地面;被一股莫名的剑意乱流卷离队伍方向;甚至有一次,她试图解析一道剑意时,差点引动了周围大片区域的剑意连锁爆发,吓得众人亡魂皆冒。
历经艰辛,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抵达了“万剑归墟”的边缘。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渊,比之外面的剑冢入口更加深邃、更加恐怖。无数兵刃碎片如同被无形的漩涡吸引,围绕着深渊中心缓缓旋转、碰撞、湮灭,发出亿万金铁交鸣的死亡交响曲。核心处,是一片绝对的黑暗,连光线和规则仿佛都被吞噬,只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纯粹无比的银色光点,在黑暗中执着地闪烁,散发出令人魂体悸动的能量波动——那正是星髓!
然而,想要取得星髓,就必须穿越这片由亿万剑意碎片形成的、足以绞杀一切的死亡漩涡!
“这……这怎么过去?”老疤看着那毁灭般的景象,声音干涩。就算石墩全盛时期,进去恐怕撑不过三息。
无名凝视着那漩涡,以及漩涡中心的星髓,沉声道:“硬闯……必死。唯有……得到‘认可’……或……驾驭‘碎星’……劈开一条路!”
他上前一步,将全部的意志灌注到左手的“碎星”剑气之中。那暗红色的剑气骤然暴涨,化作一道凝实的剑影,发出高亢的剑鸣,试图与那万剑归墟的漩涡建立联系,宣示自己的归来与资格。
剑鸣声在归墟中回荡,引动了漩涡的变化。旋转的兵刃碎片速度似乎放缓了一些,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宏大、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志,缓缓从归墟深处苏醒,笼罩了无名和他的“碎星”剑气。
那意志中,带着疑问,带着追忆,也带着……一丝不满。
“‘碎星’……传承者……为何……如此孱弱……”“断腕……失剑……汝……可有资格……继承‘戮星’之名?”
一个模糊、断续,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意念,直接响彻在所有人的心神之中!
这是……初代碎星剑主留下的考验残念!或者说,是这万剑归墟本身的“灵”!
无名身躯剧震,脸色更加苍白,但他眼神中的坚定却如同磐石。他挺直脊梁,以神念回应:“承蒙……先祖遗泽……无名……虽残……剑心未泯!失剑……非吾愿!断腕……亦不屈!今至此地……求取星髓……重铸‘碎星’……再战苍穹!”
他手中的碎星剑气随着他的意志,爆发出不屈的锋芒,尽管相比归墟的浩瀚显得渺小,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那宏大的意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审视着无名的剑心。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众人身后,那原本稳固的戮渊剑气屏障,突然剧烈地震荡起来!整个剑冢空间都随之摇晃!
屏障之外,一股冰冷、纯粹、抹杀一切的虚无之力,正在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强行侵蚀屏障!
清洁工,他竟然在试图强行突破戮渊剑气的守护!
“他……他在攻击屏障!”沈青梧失声惊呼,魂体深处的标记灼热感瞬间飙升!
那归墟中的宏大意志也被惊动,瞬间转向屏障方向,传递出一股被亵渎的滔天怒意!
“外道……虚无……安敢犯我剑冢圣地!”
内外交困!
前有剑冢之灵的终极考验,后有清洁工的暴力破门!
星髓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沈青梧看着剧烈震荡的屏障,又看看正在接受考验的无名,以及身边伤痕累累的同伴,感受着自己岌岌可危的魂体和高达85点的厄运值,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涌上心头。
她猛地看向那旋转的万剑归墟,看向那点微弱的星髓之光,一个大胆到近乎自杀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