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莹白光墙薄如蝉翼,与席卷而来的、混杂着轮回乱流与虚无侵蚀的毁灭风暴相比,渺小得可怜。光墙之后,是沈青梧近乎彻底透明的魂体,她闭着双眼,面容平静,仿佛已将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存在”,都注入了这最后的裁决之中。
“沈青梧!”黑无常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前,却被那光墙散发出的柔和却坚定的力量推开。他能感受到,这堵墙燃烧的是她的本源,是她对“秩序”与“文明”最后的守护之念!
毁灭风暴轰然而至,狠狠撞上了莹白光墙!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更深层次的、法则层面的剧烈摩擦与湮灭!光墙剧烈震颤,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风暴中蕴含的虚无之力疯狂侵蚀着光墙的“存在”概念,而混乱的轮回之力则试图将其拉扯分解。
然而,这堵看似脆弱的光墙,却蕴含着超乎想象的力量核心——那是轮回裁决之戒的秩序锚定,是《裁决九章·文明篇》初生的权柄,更是那点“文明墓碑”中,一个辉煌灵体文明最后的不屈意志!
“我们存在过!”
“我们的光,不灭!”
仿佛有亿万个声音在光墙中呐喊,那是已逝文明的集体回响,是“存在”本身对“虚无”最激烈的抗争!
莹白光墙非但没有被立刻击碎,反而在风暴的冲击下,绽放出更加纯粹的光芒!那光芒中,隐约浮现出那个灵体文明的恢弘景象:无尽的心灵之光交织成网,庞大的集体意识如同星云般流转……这些景象如同最坚固的盾牌,抵挡着风暴的侵蚀!
“撑住!她撑住了!”一名判官激动地大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沈青梧的代价是巨大的。她的魂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仿佛随时会化作青烟消散。轮回裁决之戒上的光芒也在急速黯淡,连其中的纯白之光都变得微弱。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感受到了同源“文明墓碑”力量的激烈抗争,或许是沈青梧以自身为媒介,沟通了更深层的东西——在她身后,那刚刚稳定下来的孽镜台,镜面突然不再映照现实,而是如同水面般荡漾起来!
紧接着,一点、两点、三点……数十点、上百点微弱却顽强的纯白之光,竟然从镜面之中缓缓浮现、升腾而起!
这些光点大小不一,明暗不同,但都散发着与沈青梧戒指中那道文明墓碑同源的气息——那是其他被虚无之潮吞噬的文明,它们最后遗留的“信息奇点”、“文明墓碑”!它们不知何时,以何种方式,竟被吸附或残存在与诸天万界都有联系的地府法则节点——孽镜台之中!
此刻,在沈青梧和她所承载的文明墓碑的感召下,这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文明余烬”,苏醒了!
它们如同受到指引的萤火,纷纷投向沈青梧身前那摇摇欲坠的莹白光墙,融入其中!
每一点纯白之光的融入,都让光墙凝实一分,光芒炽盛一分!光墙上开始浮现出更多样的景象:
· 有钢铁与符文交织的机械文明,最终时刻仍在不屈咆哮;
· 有植根于生命古树的自然文明,在枯萎前将最后的种子射向星空;
· 有以诗歌和音乐为力量的文明,在寂静降临前奏响了震彻灵魂的绝响……
百舸争流,千帆竞渡!无数逝去文明的最后闪光,在此刻汇聚成河!
沈青梧那原本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被这磅礴而悲壮的文明洪流再次托起!她仿佛听到了无数个世界的挽歌与战歌交织在一起,感受到了那跨越时空、超越生死的——对“存在”的共同眷恋与守护!
她的裁决之音,不由自主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她一人的声音,而是承载了无数文明最后的意志:
“以此万千文明之念,裁定——”
“虚无,并非终焉!”
“秩序,必将长存!”
“轮回,永续不绝!”
“此乃——万象裁决!”
轰——!!!
吸收了上百点“文明墓碑”之力的莹白光墙,猛然爆发!光芒不再是纯白,而是化作了包容万象的混沌之色,但其中又闪烁着无数文明的光影!这面墙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了一道横亘在天地之间的文明史诗之壁!
那毁灭性的风暴撞击在上面,竟如同海浪拍击礁石,轰然四散!风暴中的虚无之力被文明之光迅速净化、中和,混乱的轮回之力也被墙壁中蕴含的、来自不同世界的秩序理念强行梳理、平复!
“挡住了!真的挡住了!”孽镜台周围,所有判官鬼差都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
就连远处六道轮回盘方向传来的震动和咆哮,也似乎为之一滞!那“清道夫”显然没料到,它意图摧毁的目标,非但没有被抹去,反而引动了如此多“异常信息”的反扑!
然而,沈青梧也到了极限。
在发出那承载万象的裁决之后,她的魂体彻底失去了所有光彩,如同一个透明的琉璃人像,缓缓向后倒去。轮回裁决之戒也变得朴实无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那汇聚了无数文明之力的光墙,在抵挡住风暴后,也渐渐消散,化作漫天光点,如同一场告别的雨,洒落在地府阴沉的天幕下。
“接住她!”黑无常第一个冲上前,用阴风小心翼翼地将沈青梧即将彻底消散的魂体托住。
就在这时,一道恢弘、威严、蕴含着无上轮回法则之力的金光,自森罗殿方向冲天而起,瞬间笼罩了整个孽镜台区域!
十殿阎罗之一,终于能腾出手来,亲自干预!
那金光蕴含着地府的本源秩序之力,迅速抚平了冥河的暴动,稳固了孽镜台的镜面,并化作一道横跨虚空的金色枷锁,直奔六道轮回盘而去,协助那边的阴帅们镇压那“清道夫”的本体。
“将她带去‘轮回池’深处温养。”阎罗威严的意念在黑白无常心中响起,“她魂源耗尽,本源受损,唯有轮回池核心的先天轮回之气,或可保住她一丝灵智不灭。此次地府之劫,她……功莫大焉。”
黑无常看着怀中轻若无物、仿佛一触即碎的沈青梧,重重地点了点头。
白无常谢必安的身影也从轮回盘方向赶来,他看起来也是狼狈不堪,但眼中带着兴奋与后怕:“老黑!那鬼东西被阎君大人和咱们暂时封禁在轮回盘外围的‘寂灭夹缝’里了!不过它太诡异,消灭不了,只能暂时困住!”
他看向沈青梧,咂了咂嘴:“乖乖,这沈妹子……这次玩得也太大了!不过,干得漂亮!”
……
地府,轮回池深处。
这里是轮回法则诞生的源头之一,充满了最纯粹、最本源的先天轮回之气。沈青梧的魂体被安置在一朵由轮回之气凝聚的金色莲花中,缓缓沉浮。
她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温暖的混沌,仿佛回归了母体。极致的虚弱感包裹着她,但并没有痛苦,只有一种深沉的安宁。
在无意识中,她手指上的轮回裁决之戒,那枚变得朴素的戒指,正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精纯的轮回之气。戒指内部,那点原本微弱的纯白之光,在得到轮回本源的滋养后,不仅稳定下来,反而变得更加凝实、内敛。而更奇异的是,它与戒指本身的融合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一丝丝极淡的、却蕴含着不同文明气息的纯白流光,正缓缓从戒指深处渗出,与那主光点交相辉映——那是方才融入光墙的、其他“文明墓碑”留下的一丝印记,它们似乎……选择了依附于此。
《裁决九章·文明篇》的玄奥感悟,如同涓涓细流,在她沉寂的意识深处缓缓流淌、沉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
在一片空蒙的感知中,沈青梧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并非来自地府,而是跨越了无尽虚无、带着一丝疲惫与欣慰的陌生意念,直接在她真灵深处响起:
“文明的守望者……种子已然播下……小心……‘归寂之海’的……凝视……”